看到这些,秦疏若安心的微微扬唇,继续说道:“他如今过得这般的好,身边也有他喜欢同时也喜欢他的姑娘,这样的安定美满是我们以前一直期盼的,我们没有拥有过,所以更加的明白它的珍贵,虽然很是不甘,但我还是忍不下去心去打扰,过去的都过去了,早就应该看开了,是吧,姑娘。”她轻轻的对恩央说着,倒更像是在说服自己摇摆不定的心。
几不可闻的再叹了一声,恩央盯着已经做好打算的秦疏若,浅灰色的明眸中并没有疑惑,既然书已写成,当然便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她此刻之所以牢牢的看着秦疏若,只是想看清楚她此刻最真实的心意为何,是否也在不住的呐喊,却又是那么的无可奈何。
可惜人心深沉,恩央本就参不透,秦疏若也不是简单的闺情小姐,心中的事更是藏的比海深,又哪是恩央一时半会能看明白的。
还没来的及伸手接过那本书,就又听得人群中一阵惊呼,这一回不同于之前的惊讶掺带着欣喜,而是带着更多的着急与担心,恩央徇声望去,只见在朵朵平地而起的烟花之中,竟有一朵斜斜的冲向三楼,眼看着就要到了空远寒的面前。
恩央心里一惊,心中所有的不确定在这一瞬间全数解开,所以的事情尽数串联了起来,一切皆已明了了过来。只是她还没有多想,便听见身边秦疏若“啊”的一声惊呼,随即身子一软,就要倒了下去。
恩央连忙伸手去扶,但她毕竟瘦弱,秦疏若这一下子倒的忽然,竟连带着搀扶她的恩央一并跌坐在了地上,那原本停在她肩头的双燕,此刻也飞了起来,在空中不停的盘旋鸣叫,很是不安。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直到恩央从跌坐的冲击中抬起头来,也才只过了一瞬,浅眸急忙看向酒楼,出现在眼前的是明明已经飞到了空远寒面前的烟火,却忽然仿佛被一道看不见的墙壁挡开,一时烟火四射开来,甚是绚丽,而近在咫尺的空远寒却是丝毫未伤。
但虽是没有受伤,却被吓得不轻,只见空远寒踉跄着连退了好几步,步伐不稳的踉跄到了三楼栏杆边,却没等众人喘一口气,将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下来,就又见空远寒摇摇晃晃的身子翻出了栏杆,斜斜而出眼看着就往下摔了出来。
楼下的人群,又哄哄的惊呼了起来,而掉出来的空远寒却也是奇怪,那本该猛然下坠的身子,竟似被人托着一般,缓缓的向下降去,他一路平稳的落了下来,眼看着就要到地面时,却似乎支撑他的力量倏然消失,空远寒这才直直的跌落在地,不过却是因为此时已然离地很近,除了吃痛的皱了皱眉头,倒也是并无大碍。
看到空远寒最终是没有危险,恩央这才叹息着摇了摇头,收回越发变得深邃的浅眸,低头看了看怀中扶着的女子,此时她仍是昏迷不醒,水蓝色的轻衫也仿佛主人一般失去了生气,静静的躺着。恩央细心的替她将散乱青丝理好,口中轻声说道:“陆姑娘,这以后,便只是你一个人了。”原来此时她怀中那昏迷着的女子,分明是陆香!
陆香口中忽然呻吟了一声,紧接着秀眉紧锁,似乎快要醒了过来,恩央连忙伸手将她手中握住的书拿了回来,藏于身后的包袱之中,转头再看时,便撞见了一双朦胧迷惑的眼,正是方自转醒的陆香。
“恩姑娘?这是怎么了?”还弄不清楚状况的陆香疑惑的问道,潜意识的转头看向留燕楼的方向,却只见一群人躁动不安的围在那里,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留燕楼怎么了?远寒呢?”她连忙站起身来,急急的看着不远处,神色极是紧张。
“陆姑娘,他并未受伤,你不必担心,只是,”她清冷的看着陆香,说道:“现在的他,需要你陪在身边。”你可知道,能陪他的,便只有你了。
陆香点了点头就急忙提裙奔了过去,这本无旁人的高台便又只剩下恩央一人了,这时她才重新从包袱里将书取出,倚风轻身一跳,盈盈坐在栏杆边,静静的翻看着这一段弥久相思。
那一年,她是秦疏若,他也仍叫空远寒。
她们只是贫穷小夫妻,唯一的梦想便是能拥有一家属于自己的小酒馆,只可惜世事维艰,地下钱庄最终将两人逼上了绝路。黄泉路上,他们执手相携,约定今世既已故去,那么来世,他还娶。
白发佝背的孟婆颤抖着递上了两碗孟婆汤,他们凝望着汤碗暗自发呆,是否,我会忘了你?在秦疏若迟疑的时候,空远寒却是抢过她手中的瓷碗,瞒过孟婆,连带着自己的份尽数喝下,握着她的肩,说:“一定,要找到我,我娶你。”
那一刻,秦疏若泪眼婆娑。
她躲过了轮回,逃出了幽冥,又返回了他们曾经一起生活的地方,寻寻觅觅从未放弃,可再次出现在她面前的他,身边却多了位如花美眷,那不是她。她苦涩的笑了,两碗孟婆汤,就算再深的情也不复存在了,他既然忘了,却为什么要她一个人记得。
但毕竟曾经深爱过,就算他已不记得,她仍是舍不得他,她努力的说服自己,将自己仅存的一缕孤魂放在了今世他的爱人身上,陪伴着他的,便有时是陆香,有时是她。可她毕竟只是一缕游弋于天地间的无形孤魂,世人不见,他亦是不见,直到遇见了恩央,在她那双看穿万物的眼中,她无处遁形。
她心里一痛,隐隐知道,她和他的日子,快要结束了。但面对爱了两世的人,她始终是自私的,她希望他可以记得她,就如她一直记得他,就如他曾经说过的话。可她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用尽自己最后的孤魂,替他渡了劫,而她,终于魂飞魄散,只是轮回之外就再也不会重拾往生,这世间,也不会有那样的一位紫衣女子,摇摇走到孟婆桥边,泣不成声。
爱的时候,的确是不愿放开,可是爱过了,再激烈的曾经也只是往事,还是让它过去吧,只执着于过去不敢向前,便就只有不合时宜的开放与凋谢,错过了轮回,也耽搁了他人。
这般错位的存在,始终都只能算是阻碍吧。
恩央轻轻合上手中的书,浅眸深深的凝视,忽然也觉得轻薄的书册变得沉重了起来,她叹息了一下,转头看向留燕楼,人头攒动,只依稀可见大难不死的空远寒,以及在他身边紧紧陪伴着的水蓝色身影的陆香,他们头顶,双燕不停的翻飞盘旋,恩央淡淡看去,在那对燕儿飞舞之中,残影摇晃,似乎又看见了那抹沉重的紫色身影,远远的对着恩央点头一笑,并不倾城,却着实难忘,恩央再一眨眼看去,那里却只是碧空一片。
她们便如一对双生燕,如今,终于熬成了最感伤的紫薇。最后看了一眼双燕,恩央收回了眺望的目光,轻轻跳下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