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疏若端端的坐好之后,随她一起来的那对燕儿也乖巧的栖在了树上,正小声叽叽喳喳的叫着。恩央朝着远处的紫薇林望了一眼,林间自然是热闹,可纵使看了这么多日,她只是觉得那份热闹越来越陌生,“秦姑娘,今日却为何又来了?”其实她心中自然明了,但却总是觉得不会如此简单。
秦疏若挽了挽头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疏若今日前来叨扰,是有两件事情求于姑娘。”银牙轻咬薄唇微抿,犹豫了一下,这才又语带忐忑的开口说道:“这第一件事,便是明日远寒的酒楼开张,疏若想请姑娘来看看。”她有些紧张,不敢侧头去看恩央的表情,只能斜眼偷偷的瞄着。
“秦姑娘美意恩央心领了,只是恩央向来不喜欢热闹,所以还是免了吧。”那种热闹喧嚣的场合,恩央从未想过要去涉足,当然是拒绝,她声音清冷,所以虽是低语,仍显得不容人多说。
秦疏若神色不掩的失望,毕竟她与恩央非亲非故,白蝶族的秉性孤清,明白不该强人所难,只是,“恩姑娘,疏若明白你的苦衷,只是这酒楼是远寒与我一直的梦想,可惜如今这世上能见证它的人,却是只有姑娘你一人了。”她有些着急,就着树枝稍微的侧了侧身子,央求道:“恩姑娘,就算是远远的看着也行,疏若只求…只求有人能看到。”
知道自己应该放开,但要她就那么空着双手的离开,却是做不到,明明曾经那么刻骨铭心的存在,如今却竟是要它连存在都存着疑虑么?她只是一个小女人,她就是放不开。
恩央仍是看着前方紫薇林,浅眸微眯,俊眉又皱了皱,最终却仍是叹了一口气的说道:“恩央若是去了,也便是在远方楼台上遥遥的看着,那里纵使会发生什么,也是绝不会插手的。”她虽然不知秦疏若心中到底都知晓了什么,但白蝶的天赋却一直提醒着她,心中隐隐感到一阵不安。
“自然是的,姑娘能来便好。”见她答应,秦疏若放心一笑,眼里沉淀的是难得的豁达,却还是带着隐隐的无奈与挣扎。她长得本是秀美,虽不是倾国倾城,但自有一股温婉淑惠,杏眼如水,清澈明净,如此的一笑更是添了几分柔煦,在这不受阳光眷顾的角落里,显得有些夺目。
如此的女子,竟也是独为情字痴狂。
恩央暗自嗟叹,这才收回目光转头问她:“却不知秦姑娘口中另一件事为何?”她口气中无半点的疑问,会有如此一问,也只是想等着秦疏若来亲自说出口罢了。
但秦疏若却是未答,只是迎风看着眼前仿佛延伸到了天际的成片紫薇林,忽然笑了笑,伸手指着林间紫薇,对恩央说道:“姑娘,以前远寒陪着我来这林中,我也未曾真正留心于花,如今看来,却是觉得另有玄机呢。”
因为清风的缘故,她收手整理了一下额前碎发,恩央也认真的看着早已看了多日的紫薇,静静的等着她的下一句,秦疏若又伸手指着一处,说道“姑娘,你看这银薇,便是如姑娘你,娴静清远;而那赤薇,便是如同陆香,朝气灵动;翠薇呢,便是如我自己吧,静僻幽谧。”她说到这的时候顿了一顿,这才又指着另一处说道:“这紫薇,却是不好说,既有红的活泼又有蓝的深沉,动静皆宜,要我与陆香加在一起才能够吧?”
她自哂似的笑了一下,转头看向恩央,边叹边说道:“便如这紫薇花色繁复,我这故弄玄虚的幻术,对于世人来说自然是可蒙蔽的住的,但姑娘一双慧眼洞穿万物,看到的是最真实的世界,所以方第一眼,便识破了我的小把戏吧。”她指尖绕着垂下来的发丝,怯怯的问道:“疏若在姑娘眼中,是什么模样的?”
也许是感觉到了主人的不安,一直老老实实的待着的双燕此时也飞落到了秦疏若的肩头,小眼睛定定的盯着恩央,似乎也在等着答案,也不知在它们眼里,秦疏若又是何模样。
“柳叶细眉杏花眼,朱砂点唇白玉颜。秦姑娘韶华不改,这容貌自然也是不会再变的。”恩央如实的回答着,轮回外之人,早就摆脱了时间的束缚,岁月的流逝当然是奈何她不得,可惜既然已是轮回之外,便就不再属于这俗世,溪水铜镜皆是不能成像,想来她在如此漫长的时间里,也一直未能再见到自己。
恩央心情也是一黯,就算是她,也曾对着清明流水暗自审视,有些东西总是要看见了才会心安,而像秦疏若这般虚无的存在,这么久的恍惚不定,想必也真是让她受了些苦吧,夜里会彷徨雨天会失落,也许还会埋怨,她曾经也是普普通通的凡间女子,却又为何因缘会走到了这一步。
听了恩央的回答,秦疏若自然开心一笑,柔声说道:“疏若哪有姑娘口中的这般姿色,不过看来真是与很久之前的容颜一样了,哎,明知他是看不到的,却总是想着他注视的是真实的我,若是人老珠黄,我又该如何啊。”她深深的一叹,带着无数的疲惫,是明知道会很辛苦却仍是不愿放开手的疲惫。
她仍是没有提及那件事,恩央也仍是静静的等着,只她肩头的双燕又飞了起来,在树顶围成一个圈不停的盘旋着,不住的轮回,此时彼彼时此。
秦疏若抬头看了几眼,终于还是对着恩央犹豫着开口:“恩姑娘,疏若这第二件事,真是很难开口,可毕竟是来了,便也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的,就算姑娘认为疏若固执自私也好,疏若仍是想请姑娘写本书,写疏若自己的书。”她说话的声音轻重不一,有时声音似乎弱的快听不见了,却又在下一刻忽然大了起来,正如她此时摇摆忐忑的心。
看了她几眼,恩央早已猜到她有此求,但心中却以为她会写空远寒的书,谁知竟听得她想写的居然是她自己的书,恩央在心中暗自琢磨了一番,又瞟见秦疏若不安的绕着发丝的手指,忽然反应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