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正是好花时节,花红柳绿莺雀齐鸣,阳城也没有辜负了它的名字,阳春三月花满径,坐吃茶香游人亭。
恩央方才一早便进了城,这会正坐在烟门茶轩里吃茶小憩,此时虽是一大早,但不少喜好风雅的文人名士早已聚在此地,香茶美景倒也享受。恩央白衣素裙纤尘不染本就显眼,又是气质卓然孤身一人,她逆着光,所以看不清她浅灰色的眼眸,只能大约瞧清楚身形,虽瘦弱窈窕,但身姿清高,仅仅是举杯浅酌的无心动作,也流露出了无限的凛然傲骨,灼灼其华,因此她虽是坐在光线较暗的角落里,可还是不断的吸引着周围人的目光。
若只是单纯的欣赏也就罢了,恩央千百年来看过多少惊羡的眼神,自然早已习惯,又岂会在意,可现在却能感受着一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在她身上游走,微微叹了口气,昨晚在城外露宿,今儿赶了个大早进城,本想图个清静吃会茶,却不想大清早的茶轩里也是鱼龙混杂,不得清净。
将杯中的茶又喝了一口,恩央漫无目的的看着楼外春景,春花烂漫一年一度,便纵使短暂如花也曾经如此绚丽的存在过,自己这多年来的日复一日,却是为何?以前的恩央,似乎不会像这些事情,只是重复着一样的生活,脚下的路也没有固定的方向,有人说心在哪里路便在哪里,可如她这般,却似乎连心都没有。
抬手拢了拢耳边的发丝,又轻轻的拍打了几下如绸青丝,似乎是想将前几日在山间沾染的尘灰拍去,这般的明媚春光里,自己满身的疲惫似乎都是亵渎,她这一低头便将观望的眼神收了回来,没了看的,注意力便回到了茶轩里,她本不是故意,奈何听力着实敏感,一边众人的闲话也就自然的落入了她耳中。
“这事我也听说来着,蹊跷得很,每次都挑的是咱城里名门闺秀,可是将她们吓得不轻呢。”
“那还用说啊,这些大小姐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有些风吹草动都会哭,更别说这鬼弹琴了,只可惜这深闺绣阁我是进不去,不然来个英雄救美,说不定便是一段姻缘了。”
皱了皱眉,恩央刻意的不去再听,眼角余光仍是不经意的向那些人瞟了一眼,锦衣高帽,一看便都是些朱门世家子弟,吃喝不忧,平日里游手好闲,总是这家小姐那家姑娘的议论,只知道风花雪月醉梦浮华,一辈子可能都不会懂得茶米油盐的辛凉。
世间百态,恩央自然是平常心,她不讨厌这些人,但也绝不喜欢。喝掉杯中的茶,恩央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本是来赏景散心的,如今已没了这心情,自然是要走了。
她拍了拍坐的微皱的衣衫,提上包袱转身便往外走,她这一转身,楼外三月明光似乎在一瞬间全部聚集在了她身上,眉目如画青丝似绸,清晨柔和的阳光照在她润如玉瓷的脸上,更加增添了几分朦胧秀美,而浅灰色双眸中隐隐却透露出淡淡疏离,和明媚的阳光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但却恰好因为这样的反差,让她平白的多了些神秘魅惑之感,只引得人更想一探究竟。
只不过一件最最普通的白衣素裙,没有任何花哨的款式,却被她穿的风情万千,晨风吹过撩起的裙角,只是挠的旁观者更加的心慌,这般绝色的女子只是那信步随心的一走,似乎便已胜却万千,堪比绝代。
看清了她的面容,茶楼里的人自是痴了,只是呆呆的看着她款款莲步,眼下就要出了茶轩,这才有人忽然反应过来似的惊呼一声,快步奔到恩央面前,双手一张,愣是将大门拦了个严实,开口心虚的叫了声:“姑娘。”
本来都一脚已经踏了出去的恩央,被这人忽然的一拦,硬生生的又退了回来,但她本就性子清冷,鲜少悲喜怒惊,所以当下神情也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浅眸盯着那人,眼神询问着。
拦住恩央的那人便是方才说话的其中一人,此时似乎也是被自己忽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呆呆的收了手,尴尬的对着恩央抱歉一笑,才犹豫着开口说道:“白蝶姑娘,在下无意唐突,只是想请姑娘帮个忙。”
他既以白蝶相称,恩央心里也明白了几分,侧头微微看了看身后,先前与他一桌的公子哥们也都齐齐的看着她,眼神里有些期望。叹了口气,恩央不免有些无奈,如今世人眼中的白蝶,究竟是何种存在?他们既不是神,也不是仙,他们只是有些修为的蝴蝶,只因这窥得天机的能力,倒变得似乎比神仙还要难得。她不禁稍微抬头看了看头顶苍穹,白蝶族的能力对于白蝶本身,究竟是福是祸?
见恩央并没有回答,那人也不知道恩央心里到底如何打算,想他又何时这般求于人过,当下也不再等,有些不耐烦却又不得不拼命压抑的开口唤道:“白蝶姑娘?”
“公子口中所言之事,恩央虽是无心,但方才确是听到了,只是这闹鬼之事,公子与其求助于白蝶,去观中请了道士过来,不是倒更为合适么?”恩央清冷的开口,虽然听出了他语气的不耐,但却依旧是缓缓的说道:“白蝶并不善斗,恶鬼闹事是不是白蝶该管之事,还请公子明理,也好让恩央离开。”
其实那人早就收了拦门的手,恩央这么说只是客气的劝他切莫胡搅蛮缠,富家子弟往往纨绔,恩央能避则避,徒惹了麻烦只是让自己为难。她客气的说了,便侧身走出茶轩,身后的那人也是觉得掉了面子,自然没有追来,只是口中不屑的“切”了一声,又悻悻的走回了茶楼。
见他没有才继续追上来,恩央暗自舒了口气,提了提肩头斜掉的包袱,这才记起自己似乎宣纸已不多,便找了个路人问了笔墨斋的所在,一边看着路边随处可见的明媚春景,一边默默的往那边走去,却是没走几步,又被人叫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