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她睡得并不安生,倒不是因为心中的不适,而是因为傍晚放晴的天,又重新降下了轰然落雷,伴着而来的是磅礴大雨。恩央心中自是无奈,看来明日是又走不得了。
她之所以急着走,也多少是因为心中隐隐不好的预感,但毕竟这村子多少的蹊跷,她并不想知道,所以便是越早离开越好,可天不遂人愿,偏教她要多留几日。
果然,第二日便就真出了事。
这日早上,前一夜的暴雷怒雨早已过去,只地面还有未干的雨水,碧空如洗,清晨的空气混着清香,本是个不错的清晨,恩央和川琉还在院中悠然的品着茶,却见有人疾奔的过来,气喘吁吁的对着川琉,也顾不得礼节便着急说道:“巫女大人,不好了,兰家有人被雷打死了。”
川琉猛地站了起来,衣袖扫过了桌上的白瓷茶壶,壶身摇摆了几下,恩央连忙伸手稳住,才让茶水不至于溢出。川琉却是没有在意这些,只是对着来人严肃的说道:“快带我去。”又匆忙的对着恩央说了句:“姐姐我先出去一下。”便留下她一人,匆匆离开。
看着川琉风风火火离去的背影,恩央轻轻的皱了皱眉,松开了护住茶壶的手,缓缓站起身来,她走到祭坛前面,看着供奉在那里的神像,发现并不识的是何方神佛,出于敬畏,恩央先是虔诚的在塑像前拜了三拜,这才犹豫的伸出手要去触摸,就在她慢悠悠的手快要碰到佛像时,周围的空气忽然的一震,开始不安的波动起来,似乎一个发怒的人在警告着恩央不要靠近,恩央停住了手,迟疑了一下,还是将手收回,轻挥衣袖,一个转身盈盈的走出了小院。
跟着那人走掉的川琉这会已经站在了死者身边,周围已经满满的围了一圈人了,很是拥挤,但众人都很自觉的不靠近川琉,诺大的人群中留出了很大一片空白,只有静静躺着的死者和旁边的川琉。
她深深的看了死者一眼,神情严肃却是无悲无喜,沉默的蹲下,她伸手抚上了死者的眼帘,口中轻声吟诵的安魂咒,伴随着她低身的动作,身后来不及梳扎的及地长发蓦然散开,缕缕垂在了她身体两侧,散成疏密有致的薄薄一层,将她细长纤瘦的身子团团围住,她本就是穿的玄色长衣,如此一来,从远处看只见得一处漆黑,竟是见不得人面。
走出小院的恩央也来到了这里,这村子本就不大,但凡出了小院只消几眼便可看个大概,便是无心散步也都会撞见他们,更何况恩央本是有心要来。她来到人群后面时没有人注意到她,一来她落步轻盈,一路走来几无声响,二来众人的注意皆数聚在了川琉身上,自然不曾察觉恩央的到来。
“对不起,容我进去可好?”恩央看了看眼前密不透风的人墙,俊眉轻皱的开口说道,她本可几个起身落到里面,但这样不免有失尊重。
听得身后有人说话,附近两三步的村民都纷纷的转了头来看,吃惊的发现竟是一个白衣浅瞳的清冷女子,这其中有些人是见过她的,但更多的是第一次见她,眼眸中均是掩不住的惊讶,所以恩央虽是在请求着要进去,但众人皆是愣在原地,忘记了反应。
“容我进去可好?”无奈,恩央又重新出声问了一遍。
呆愣的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着退了几步给恩央让出一条道来。点了点头感谢着,恩央莲步轻移,清浅的走到了川琉身后,侧头看了看,恩央细长的眉头便倏然的锁在了一起。
她面前出现的这具尸体凄惨异常,头发已被尽数烧焦,隐隐的还能闻到一股焦味,全身上下的衣衫也几乎全部破裂,变成了条缕状的披挂在身上,而那裸露在外的皮肤更是几乎没有完好的地方,随处可见的撕裂、穿孔状的伤口,这些伤口的边缘也有黑色的烧焦痕迹,流出的鲜血已经干涸,结成了暗红的的污斑。
恩央抬手捂住了自己的鼻子,白蝶族的各种感知超于常人,嗅觉自然也是比一般人好,如今这尸身附近的血腥味混着烧焦的味道,齐齐的刺激着她的嗅觉,竟令她一阵眩晕。
“姐姐,你还好吧?”已经站起身来的川琉,看着双眉紧锁,脸色有些发白的恩央,担心的问道。
压下这种强烈的不适的感觉,恩央挥了挥手,说道:“没事。”又看了眼地上的尸体,轻声说道:“是我失礼了。”说完对着尸体欠身一拜,死者为大,必为尊重。
待她拜完,这才向身边的川琉低声问道:“这可是昨日那人?”原来,这地上的死者虽是被雷击的厉害,但容颜仍是隐约可见,恩央记得他正是昨日来换符牌的众人中的一个。
吃惊她居然在短短的一瞬里记住了那么多人的模样,川琉诧异的看着恩央,然后才沉默的点了点头。
见到川琉点头,恩央这才轻声一叹,说道:“明明是才换了平安符牌,却怎生没有讨的平安。”明明想尽了千方百计的要逃过雷劫,却怎料转瞬便死在雷下。
“便是川琉的不好,能力有限护不得众人,实在是失职。”川琉一边也是沉重的叹息着,一边招呼着众人将死者抬走,“每有人死,川琉的心里也是愧疚的很。”
恩央本是随口应景而叹,其实并无半分责备川琉之意,她明白天理昭然天道刚健的道理,这天雷来势汹汹,川琉有力阻挡已是不错,要说周全却是太难,此时见她自责,便出声宽慰道:“妹妹无须自责,便是问心无愧就好,你既护了大多数人,便就无需懊恼。他们,也是明白的,所以也没有人问责于你。”她抬头看了看渐渐散去的众人,忽然目光一凛,侧身提步一走,来到方才尸体趟过的,俯身拾起一件事物。
正是一个平安符牌,虽被烧焦大半,但符牌上“平安”二字还可模糊的分辨出个大概,恩央将符牌捏在手里摩挲,这符牌曾经浸入了多少希望在里面,如今却已同的他主人一般变得伤痕累累,再无作用了。
“这便是方才他掉落的符牌吧。”川琉从恩央手中拿过符牌,看了看说道:“绳子已经烧断了,难怪掉了下来。”她重重的叹了口气,不知是否还是在计较自己的失职,“符牌虽然已经毁了,但还是交予我处理吧,虽是没有起到作用,但这上面毕竟有我的灵力,之后还得要认真回收了。”将符牌放入怀中,川琉冲着恩央解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