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金的太阳深深陷进天空,将自身的光一片片撒下,空气流动着燥热的气息,将少年眼中的庞然大物扭曲。这是一片广阔的露天空间,闪烁着阳光的地面仿佛由无比坚硬的金属组成,而且毫无缝隙。在这广袤的金属大地上,停泊着青绿色的巨大船只,说是船只,其实也只是徒具其形,无帆无桅。甲板上坐落着广阔的园林,山水俱备,楼阁棋布,风景别有一番滋味,实乃巧夺天工之壮举。
在少年眼里,随着他脚步的不断迈进,这艘船渐渐充盈了他的视野,而后扩张至心扉,到得跟前,少年才真正意识到船只的庞大,仿佛占据了整个天地,他比起它宛如尘埃般细小,他在它投下的阴影里,便跟踏入了黑夜一样。这是多么神奇而伟大的铸造,每一处棱角与风霜岁月留下的痕迹都像刻满了传说,似乎有古老的诗人在耳边吟诵,将心灵敲得砰砰作响。
自从少年经过了剑客刻意布置的考验后,剑客便将他收入了门下,但是只是个记名弟子,然而这足以令少年感到无与伦比的惊喜与向往,从地狱到天堂的转变总是叫人心潮汹涌。剑客的小毛驴早已不见踪影,此时他站在少年身后侧,看着少年紧握的拳头和微颤的身躯,不由会心一笑。他深刻明白少年此时的情感,正如他昔日一般,这少年的坚韧固然令他惊讶,但是颇像他年少时的模样也为他收下他加了几分砝码。
剑客径直从少年身边走过,说道:“子衿,走。”
薛子衿立马收回思绪,跟上了他的恩师,在范围广大的阴影里行走了一会儿,来到一个墨绿色金属浇筑的大门,镶嵌在船体上,剑客走上前敲敲大门中间一个凸起的半球,手上绽放出一刹那的光辉,大门仿佛被光所融化,渐渐无影,露出门后一条灯火通明的巷道,略微倾斜向上延伸,剑客抬脚走了进去,从容不迫,薛子衿紧跟着略带紧张、兴奋、好奇地打量着这条长长的巷道,他发现这里面的光亮都是由于巷道两壁镶嵌的纯白色球体,它们熠熠生辉,宛如一轮轮月亮,美得让人心颤。
他们逐渐向上走,转过了一道弯,来到一个平台,台面稍比巷道宽阔,台两边站着两个人,身材魁梧,面相凶恶,着一身赤铜铠甲,持一杆七尺铁棍,正眼神灼灼地盯着他们。
剑客对这略显无礼的眼神倒也毫不在意,他伸手一挥,手中凭空出现一颗小球,水晶般剔透,他伸指一弹,小球便缓缓地在空中向前滑行,到得两个守卫之间,突然出现了肉眼可见的水幕,中央凹进去一个半球形小窝,薛子衿瞠目结舌,小球嵌进窝里,荡起一层层水波,水幕渐渐变成蓝色,两个守卫见此一躬身,剑客看也不看,径自走了进去。
两人来到走廊尽头,是悬空的石板阶梯,石板之间并无连接,薛子衿诧异地跟着剑客踏上阶梯,还十分小心地观察石板的浮动。两人面前出现了一扇青绿色木门,雕刻着奇异的花纹,剑客轻轻推开这扇门,强烈的阳光便涌了过来,薛子衿立马闭眼,等睁开眼,发现在他们面前两侧侍立着身着丝绸华裙的美丽女子,都生得水灵灵的,施礼以待,臻首微斜,明眸顾盼生辉,顿时令薛子衿红了脸。
“恭迎大人!”娇答答的声音响起,软绵绵地仿佛渗进骨子里,薛子衿瞬间抖了个激灵。剑客倒是不为所动,点头示意之后,便由着这群美人将他们安排在了一座清雅安静的小院子里,从那扇门到院子,一路经过假山清湖,绿树丽花,再加上这些秀色可餐的姑娘,薛子衿感觉像到了天堂一样。
薛子衿关上院子的大门,随剑客进了中堂,剑客落座,子衿恭候在旁,剑客说:“你肯定很好奇现在发生的一切,有什么疑惑可以给我说。”
薛子衿连忙把一肚子问题倒给这个便宜师傅,剑客一一解惑,说这艘船是星际之间的交通工具,只有修者能搭乘,那颗小球是一种身份见证,也是进入这艘星际航船的通行证,而且在与水幕接触的时候便把账给付了。
这个初次接触修行界的少年心驰神往,他感觉一片广阔无垠的世界在心中铺展开来,而他只看到不足一角。
“待会儿航船启动的时候,我带你去见见世面。”剑客稍有轻佻地说道,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说完便闭目养神了,薛子衿悄悄走到小院,抬头望天,骄阳似火,蓝天点缀着几缕白云,但是他并没有感觉到燥热,反而有阵阵清爽的风拂过,不由暗暗赞叹。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剑客悠然醒转,叫上旁边睡着的薛子衿,出了院门,走过美丽淡雅的花园,面前出现一条古朴宽阔的长廊,曲折蛇行,两侧苍翠成荫,一路上有人结伴而行,长廊延伸至大湖中央的圆台,台广几里,玉白纯净,大约几百人来到台上,散落各处,毫无拥挤之状。
“这是观天台,你且伸长脖子往天空看,待会儿的景象称得上奇妙。”剑客对薛子衿说,勾得他万分好奇,连忙引颈而观,如他一般还有许多人这样做,大抵是些少年少女。不消片刻,整片地面抖动起来,湖面开始荡起一阵阵波浪,幸好圆台高筑,不至于被淹没,抖动的时间也很短暂,须臾又归于平静。此时湛蓝的天空被一道肉眼可见的屏障遮住了,似是玉碗倒盖,碗上光华流转,却仍可见骄阳当空,而后仿佛被慢慢拉近,天幕在众人眼中仿佛塌下来,蓝得深重,千万缕云丝被拉向四方。一些年轻人发出惊呼与赞叹。此时船已升至天际,一缕缕火光在透明的屏障上跳舞,一种深邃的黑暗将要笼罩下来。夜来到船上,但是却携着太阳,薛子衿瞠目结舌,此时剑客对他说这里已经是外空,他之前所生活的土地是一颗星球,在外空有不计其数这种星球。
船又开始震动起来,但是比之前还要短暂,霎那间暗潮侵没,船上伸手不见五指,而后瞬时又如曙光临世,那保护航船的屏障上光华丛生,灼灼生辉,再聚拢成一颗小型太阳,照亮船上的小世界。薛子衿感觉这一天他的世界观被打碎得彻底,并从废墟上建立起一个更庞大、迷人、神秘的世界。
“哇!你们看!”有人惊叹,众人随之环视四周,只见光幕之外,千星飞绝,万日齐舞,光辉灿烂耀绝诸天;又有黑暗频生,雷电交加,恐怖诡谲颤栗人心。一位老者赞道:千星如雨,万雷似风,任凭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
异象来得快去得也快,一切又归于平静,薛子衿又跟着剑客回到了院子里,刚才听闻船长要在今晚举办宴会,欢迎所有乘客参加,而剑客也决定带他去看看,他正因此而激动不已。
说来也神奇,到得傍晚时辰,那轮太阳便渐渐消散了,化成一朵朵红霞,美丽非常,再晚些,红霞也隐没在夜幕中,此时光幕大部分都染上了黑色,东方皎月当空,四周群星点点,这是人造的昼夜交替,造化玄奇,不足道尽。
期间剑客稍稍给薛子衿解释了下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些什么虚空、撕裂、穿梭之类的东西,反正这就是薛子衿听完后所仅记住的词语。之后大约到了时辰,薛子衿感觉剑客实在是轻车熟路,他带着他来到一处码头,右前侧就是那座高高的观天台,此时码头处已有许多人陆陆续续地赶到,在观天台的时候薛子衿被奇景吸引,没有注意身边的人,现在他稍一打量,发现都是些锦衣华服、俊男美女之辈,不由心生自卑,微微低头。剑客心有所感,拍了拍他肩头,他带着他来到码头尽头,两指并剑,向前一点,湖面无风起浪,一团团水球宛如固体从湖里脱离升起,而后被一只无形的手揉捏成扁平的圆柱体,它们间距相同的向远处连接延伸,组成了一条玄妙的路,在星月的照耀下,泛起点点平淡的光。
好手段!四周有人称赞,薛子衿带着畏惧与好奇缓缓地踏上去,他感觉到柔软却又不会塌陷的触感,暗呼神奇,他看到其他人中有些乘上了接迎的小船,有些看见剑客的手段也想要显露下身手,或凌波而行,或御剑翔空,但如剑客这般神鬼手法的几无一人,不由滋生一丝骄傲欣喜,目中再不观四周,只往前走。
走过宽广的大湖,来到岸边,是一片竹林,甫一接近,便听见妙音迭起,两人穿过竹林,来到一处空地,空地比其他地方明亮些,仿佛星月将光芒过多地投向了这里。空地被竹林包围,中有小潭,小潭旁摆放满桌椅,桌有长桌圆桌方桌,皆是青石桌,椅有靠椅圆凳摇椅,都是红木椅。桌上瓜果佳肴齐备,名酒琼浆并列;又有管弦丝竹奏乐,才子佳人起舞,确是热情洋溢,华盛如斯。
宴会现场已有数十人分坐各处,谈笑风生,觥筹交错,两人刚一进去,便有一位侍女迎上前来安排位置,然后立侍一旁,随时听候吩咐。之后慢慢的人越来越多,各自落座后,宴会正式开始了。此时潭水浑浊汹涌,从中一座六角亭缓缓露出水面,带起大片水花,然而都被忽然出现的笼住小潭的半球罩挡住了。颇为奇异的是,虽然亭从水中来,却看不出一丝湿润模样,而且亭中有人,浓眉大眼,是一位国字脸的中年人,待他出现后,四周整齐地响起“船长”的敬称,乘客们也举杯致意,薛子衿跟着有模有样地学了一番。
“诸位,欢迎来到破浪星船,我是这艘船的船长,朱启明。这次宴会叫登船宴,有两个目的,一在结交群豪,二在祈福安顺,愿诸位一尽欢愉之情,愿此行无灾平安。待会儿还有个小游戏,嗯?”朱船长突然惊咦一声,因为航船突然大幅度颤动起来!虽然只有短暂的一会儿,但是一些人立马抬头望天,天上仍然布散着星辰明月,然而在这些之外,他们惊骇地发现,一张恐怖奇异的巨脸压盖了整片天空,眼如星辰比明月,口似黑洞藏生死,齿牙如山峰倒挂,脸上生慑人骨刺,在他们的眼中,那夜幕上的星辰好像就挂在骨刺上,震撼无比!
“星海巨兽!”一人惊呼,引得所有人都往夜空深处探寻,薛子衿什么也没有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