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煌太极殿,万族风云齐汇聚;济济人中杰,满朝文武议寰宇。星满长安,道鸣太平,万古智慧一座城,千秋功绩贞观帝。
“臣有言谏!”
仙金烁烁,言者正气满朝服,铮铮铁骨撑衣冠;威严赫赫,谏官眉刺无月夜,清眼凝汇盛世光。只见其上前一步,轻扬官袍,琉璃金边,铿锵道音。
“准!”
大雄宝殿,帝皇正襟俯天下;神晶斫座,镶玉龙袍垂社稷;仙冠罩首,眼见诸天苍生;璃坠遮面,口含乾坤星辰。他向前一伸指,便可鼎定万界,他喉音一轻吐,似能法约各族。
那文官字字珠玑,袖袍不时挥动:“臣观天地众生,诸天万族,皆浮沉岁月,任是摘星挪月、撼天动地,终究寿尽成灰,自此天地无踪,人间失迹,每念及此,无不哀叹,乃求圣上造化奇地,纳九幽之灵,存时光之印,不使一生心血烟消云散,福泽众生。在下,可得民心,安抚百姓;在上,可存道理,薪火不熄。”
声音落地,诸官大骇,不顾朝堂规矩地交谈起来,像亿万只蚊子飞在大殿里,帝坐于上,剑眉轻蹙,身边宦官领会,高喝了声肃静,立时百官吞言回肚,鸦雀无声。
“魏征之谏,诸位怎么看?”帝向前稍微倾了倾,问向众臣。
朝堂又有一阵小小的骚动,在文官武将列前,走出一人,双手前伸作揖,口呼了声圣上万岁,然后说:“魏征之言,固是体贴黎民,增益人族,然而细思之下,劳民伤财,耗时旷久,且未给施行之有效法门,虽用意极善,却实不可为。”
一些朝官不禁点头,但是也有人蹙眉,紧接着一位武将走出,大声道:“圣上,我却不赞成无忌的看法,此谏极妙,若是得以施行,不啻传说中三皇五帝之伟业,岂能瞻前顾后,鼠目寸光!”
又有赞扬之声嗡嗡响起,之前那位文官冷笑一声,一挥袖:“匹夫之见!我族虽暂主诸天,但是百族虎视眈眈,若倾一族之力去寻个奇地,即算成功后乃不世伟业,然而我却恐及不能撑过这之间的空虚期。”
魏征闻言,又开口:“无忌之言有理,敬德之论也不差。圣上,臣思及两人之意,窃以为此法必践,却尚可以不遍及人族,只在一些星州施行,进而慢慢推广,不冒进,也不畏缩。”
帝环视众臣,而后定于魏征身上,问:“卿已有实施之道?”
“虽不完善,但已备雏形。”
帝喜,笑而诏曰:“准谏。既然造化阴阳,福泽幽灵,有别阳世,此地可唤阴冥,便取朝廷诸臣,特设地府一部,由魏征执掌,敕封酆都公,无忌为辅,敕封阴曹公,咬金为监察,敕封往生公。凡遇疑难,皆可问朕。”
随着宦官尖利的声音落地,浓重的黑暗将充塞碧瓦飞甍的大殿,帝回返大明宫,群臣乘宝驾归于家中,向妻儿笑谈朝中趣事,太阴与太阳在长安城上交接看守人间的使命,却不能预料到人间之外另一个世界将要诞生,它将成为一切神秘的启幕,一切动乱的开始,在它诞生之前,天地自然如无风的湖面般平静,在它诞生之后,宇宙万物将陷入无可挽回的混乱。
魏征回到家中,却仍然思索昨天所发生的事。在御花园芬芳的药香、缤纷的色彩、绚烂的光华中,帝与他同行在宽阔湖面的玉拱桥上,桥下佛首鱼、三目鲶、长须鲋、景龙鲤欢呼地跃过拱桥投在湖面的阴影。
“这些小鱼,虽然珍异非常,然而朕却断其慧根,不通灵识,难明道理,于朕来看,自是可怜,却幸得无灾无恼,无忧无虑,岁月变迁,不会让它们稍作感慨,即便死去,或许也没有多少遗憾。”帝伸手向湖中洒下珍贵的仙料,晶晶莹莹,落入鱼儿的腹中。
他站在帝身旁,稍欠身躯:“圣上何来诸多感慨?臣却以为,生灵之死,皆是大痛,诸天万族,无不为生老病死而哀叹,虽然这些鱼儿不晓智慧,但应该明白生死。”
帝抛落最后一把仙料,转头对他笑道:“卿所言有理,天下谁敢言不死,就如神尊、仙主之流,抑或是朕,到头来也是尘归尘,土归土。而朕死后,这大唐江山,人族盛况能持续多久呢?不朽如始皇,死后秦也是顷刻乌有。”
他不能理解帝突然转过话头的意图,只得顺势道:“圣上尊威,万古大帝无出圣上其右,始皇也不堪媲美。”
帝哈哈大笑,又慢慢往桥头走去,他紧跟身后,忽然帝转过身,面朝他,说:“朕日前寻到诸子时代的遗迹,苦苦参悟,倒瞧出些神异,卿且俯耳过来。”
在帝口中,一个惊世骇俗的念头悄悄地溜进他的脑海,掀起滔天巨浪,即便经历朝代更迭,生灵涂炭,诸族混战,玄武政变,他也绝然想不到眼前这位被誉为“万古一帝”的存在,在反抗暴政,征战异族,谋划帝位后,将长剑指向了天地自然。但是转瞬他又了然,这似乎是所有踏上宇宙终极的生灵的夙愿,并为这一伟大的想法而激动,在他看来,倘若得以成功,遑论万古无双,那是自有史以来,到万物堙灭都将歌颂的事迹,将被刻在大道里,这是生灵头一次向天地进行根本上的雕琢。
“但是朕不能说,所以交由卿口,明日朝会结束时提起。”
帝再不管他,锦服飘飘,兀自行入桥头的神木林,等候多时的宫女、太监立马迎上,护侍两边。他怔怔站在原地,仍然惊疑于帝最后那句话,他转过身,望向一片亭台楼阁、朱墙金顶上的天空,星辰在有序的运行,一如岁月永远的奔流和生命的不停逝去与诞生,他走出皇宫,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