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路上,南宫筝婳铁青着脸,小嘴紧紧的抿着,别说跟宁韬说句话,就连看上宁韬一眼也是欠奉。宁韬知道是自己那豪迈的“癞蛤蟆宣言”惹恼了南宫筝婳,也不去触这个霉头,只是跟蝶儿说起山寨里的事情。
“丫头,你先清闲几天,过了这几日,等咱们的生意开张了,少不了你忙活的。”宁韬笑眯眯的说道。
“好的呀。蝶儿一天没做什么事情,总觉得心里少了点什么。忙活一点好,就怕蝶儿粗手粗脚的,帮不上公子什么忙。”蝶儿浅笑着,还留心着南宫筝婳的反应。
南宫筝婳冷哼一声,继续向前走。
“哟,谁敢说蝶儿粗手粗脚了,让她伸出手脚跟咱们蝶儿比较比较?”宁韬的眼睛瞪得滚圆:“看看这小手,嫩白嫩白的,泡出来得茶水那叫一个香。也就是咱大当家的有这口福,换成旁人,做梦都求不来的。”
宁韬这话说得甜甜蜜蜜,蝶儿心花怒放,小声说道:“哪里有公子说的这么好了。若公子喜爱喝蝶儿泡的茶,蝶儿就为您泡一辈子,成不成?”双眼中充满了期满,瞄了眼宁韬,又赶紧低下。
宁韬马上摇头道:“不成不成,这哪成?可不能因为给我泡茶,让你一辈子忙活这个啊。女孩子,终归是要嫁人,相夫教子的。”
蝶儿的脸色苍白了些许,声如蚊吶的说道:“蝶儿,蝶儿不想嫁人,就想伺候公子。”
“孩子话。”宁韬老气横秋的教育道:“以后要是蝶儿长大了,中意哪家的后生,大当家的给你保大媒。他要是不乐意,咱绑也把他绑到洞房去。”
蝶儿脸色一惨,双唇紧紧抿起,再也不跟宁韬说话,连跑两步追上南宫筝婳,一双俏目含泪盈盈,无声的缀在南宫筝婳旁边,却是不肯让宁韬看到。
南宫筝婳看到蝶儿这般表情,心里全然明白,不禁回过头去,冲着宁韬冷哼道:“呆头鹅!”
宁韬丈二摸不到头脑,他这话又哪里说错了?书上不是说过,古代女子十四五岁就出嫁么?蝶儿今年差不多也是这个年岁,他说这话不为过啊。
两个女子在前面走,宁韬在后面发晕,当走进南宫府的大门时,南宫筝婳冷冰冰的对宁韬说道:“宁公子,今日蝶儿就跟我去婶母那边了,你便不要相寻。至于你……”她冷笑一声,拉着蝶儿悠然远去。
这是什么情况?南宫筝婳就这么随便说了句,便把蝶儿带走了?宁韬还打算跟她商量商量,看看山寨里谁是手脚勤快,性格温顺的大婶大妈,叫来几个来这边负责库房呢。这么就拐走了小丫头,他又要找谁商量去?
门房正跟几个家丁在旁边的屋子里面说话,几人看到宁韬搔着脑袋吃瘪的样子,均是偷偷捂嘴,窃笑不已。
此事一过,连着数天,南宫府没有一点动静。宁韬又伺机窥探了两次南宫越,发现南宫越对他颇为忌讳,跟夫人商议,暂缓将南宫筝婳的画像送往知府那边。一来怕引起南宫筝婳更大的反抗,二来则因为知府大人的公子已经决定出席今年的金秋才子宴。
金秋才子宴,每年中秋过后七天,就会在知府大人的别院中举行。届时,全江南叫得上名号的年轻才子都在受邀请的行列,那知府大人的公子更是其中的佼佼之辈。各家官员富商,家中但凡有待字闺中的女子,皆会想方设法带女眷进入这才子宴,名为仰慕才子,实为相亲。
既然打定了让南宫筝婳自己倾心一往于知府公子的想法,南宫越便不再着急去跟南宫筝婳说这婚娶之事。只不过,南宫夫人倒是给南宫越带来个消息,说南宫筝婳好像对宁韬颇有心思,让南宫越小心提防着。
南宫越只能无奈苦笑,宁韬从他那里弄去了一千两银子,这几天游山玩水,每天酒气熏天的回来,他不是没有得到报告。可宁韬一天不把配方交给他,他就要睁只眼闭只眼,眼看距离金秋才子宴只有月余时间,说他不着急那是闭着眼扯淡。
宁韬得了这些消息,算计着除了那老板椅,其他的事情都进入正轨,也该给这位南宫老爷放点气了。那配方倒是不假,宁韬这人什么都不好,就是记性很不错,只是一眼看过那配方,便是记在脑海中了。
不过,让南宫越安安稳稳的赚钱,却不是宁韬的本意。他这几天也是在坊间悄悄打听了不少的消息,这南宫越仗着兄长和知县的关系,在姑苏城内的所作所为可是挨了不少的骂。黑心商人倒还是其次,主要是这人若是看到谁家的店面生意好,哪家的价格比他低,他总是想法设法的给对方难题,非要逼的对方放弃生意不可。
这种打压在商业上也不能说不对,可是他使的那些手段却是让人咬牙切齿。什么绑架对方家人啊,什么买通官衙给对方栽赃陷害啊,宁韬甚至还看到过一名被他陷害过的生意人,正如行尸走肉般蹲在姑苏北城门附近乞讨,两眼中没有丝毫的生气,生与死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了不同的意义。
“唉,咱穷啊,穷人想发家致富,除了打土豪,还有什么办法呢。”宁韬自艾自怨的说道,苦着眉头将那配方写在了纸上。
这配方……宁韬考虑了半天,将其中一种料子抹去,添上了另外一种料子。
次日早晨,宁韬早早的到了饭厅,没多长时间,南宫筝婳和蝶儿便浅笑兮兮,相互低语着走了进来。
这几日,南宫筝婳仿若放出笼子的金丝雀,拉着蝶儿几乎要把姑苏城光遍,每日早早出去,擦黑才回,除了早饭的时间,根本就不给宁韬将蝶儿叫回去的机会。她好像防狼似的防着宁韬,就怕这癞蛤蟆没有碰到凤凰孔雀,耐不住心情把蝶儿这朵小花给采了。其实,她心里还有个气恼的事情,凭什么她南宫筝婳是天鹅,其他女子便是凤凰孔雀?难不成这宁韬,还想攀上皇亲国戚不成,那可是当真要笑掉旁人的大牙。
蝶儿不知南宫筝婳的心思,见到宁韬后就小脸放光,对着宁韬甜甜一笑。宁韬正待跟蝶儿招呼,南宫筝婳已经说话了:“蝶儿,今儿个就跟姐姐去城外一趟吧。许久没有回乡,姐姐便要去那慧心寺好好恳求一番,求菩萨保佑家父平安无事。”
蝶儿听南宫筝婳说得声音凄楚,想到南宫筝婳待她如同姐妹,只有对宁韬报以歉意的一笑,旋即小声说道:“姐姐的意思,妹妹自然是顺着的。”
南宫筝婳欢喜的拉着蝶儿的手,不着痕迹的冲宁韬示威性的一仰头,白皙娇嫩的脖颈恰如高傲的白天鹅。
不多会儿,南宫家的男女主人出现在饭堂。宁韬笑眯眯的站起来,对南宫越拱手道:“南宫老爷,几日来多谢南宫府盛情款待,宁韬无以为报,今日便有一纸配方相送,望南宫老爷不要嫌弃才好。”
上道,这小子上道。南宫越本来就打算今天敲打敲打宁韬,让他知道别把肉吃到嘴里,倒向着一拍两散,那不会有好果子吃。他甚至想好了,若是宁韬还在那里装傻充愣,他便要动些非常手段,逼迫宁韬就范。谁料到他还没说话,宁韬已经乖乖的把配方交了出来,怎不让他欣喜若狂?在那一刹那,南宫越的心思甚至产生了动摇,有将宁韬收入麾下的打算。
但,南宫筝婳毕竟是越不过去的坎,要想收服宁韬,金钱跟南宫筝婳恐怕缺一不可。他心中甚为遗憾,伸手将配方接过来,呵呵笑道:“宁贤侄,那倒是生受你了。”
宁韬笑道:“不是什么起眼的东西,南宫老爷盛情,倒让宁某汗颜了。”他是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口,称南宫越为南宫老爷。
南宫越抚须微笑,其实心中却如猫儿挠爪,恨不得马上离席而去,去检验这配方的真伪。
“宁贤侄,先前听你所说,准备涉足商业一途,不知道可有何打算?”南宫越满怀机心的问道。这配方若当真有效,他自然要大大宣扬,到时候宁韬什么事儿都不干,却要分走一半的利润,这可不是他能忍受的。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探探宁韬的口风,看看他究竟有何打算。若是铁了心的赖在南宫家这张大船上,说不得那牢口的饭菜,这宁韬要吃上那么几年了。
“多谢南宫老爷关心挂念,宁韬感激。前几日宁某已是寻得一处商铺,今日便是与南宫老爷及夫人还有小姐告辞的。”宁韬拱手微笑。
南宫筝婳只听得耳中突响炸雷,这宁韬,竟然是准备离去了?
怎么能就这么离去呢,本小姐还有许多手段没有使出来,心中那口怒气还没有发出来呢,你就这么走了?也不跟我说声抱歉,也不嘱咐嘱咐我在叔父家应该注意些什么么?看他说的如此从容平淡,这心思恐怕由来许久,我……我就当真这么让你厌烦么?南宫筝婳幽幽的想到,心中竟然浮现出幽怨无比的感觉。
宁韬出现在南宫筝婳最为困难的时刻,虽然是个山贼头头,但从未为难过南宫筝婳。这些日子的相处,南宫筝婳已经不再用看待土匪的目光来看宁韬。宁韬此话说出,南宫筝婳陡然发现,其实这个山贼头子,平日里反倒颇有些文质彬彬的风貌,较之来姑苏路上的那几个故作风流潇洒的才子,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宁韬,竟是走了!
直到宁涛带着蝶儿离开,南宫筝婳的脑袋还陷入空白。她看着空空的座位,心头空落落的,也不知为何,两行清泪竟是悄然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