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江南水乡,脉脉水城中,一条红妆河横穿整座城,将姑苏分为南北两边。而在这河岸两边,北为商人店铺,南为欢场繁华,倒也有种北边挣钱南边潇洒的味道。
泛舟河上,往往能看到欢场女子一夜尽欢,临床梳妆的情形,红妆河因此得名。
南宫筝婳带着蝶儿,跟随南宫夫人正在河岸北边的胭脂水粉店中走出。蝶儿脸蛋红扑扑的,手中多了几个盒子。
“妹妹,女孩儿家,总是要多会打扮些自己。你瞧这水粉,还有这胭脂,都是京城淑芳斋的精品,若不是婶母的名声,咱们要想就时拿走,却是不能的。”南宫筝婳笑着说道:“女儿家,碰到欢喜的东西,若是不赶紧抢到手里,那可是要后悔的呢。”
这话说得一语双关,方才已经被南宫筝婳笑话一场的蝶儿,脸色变得更红,连耳垂和脖颈,也变的火辣辣的。她浅笑着躲避开南宫筝婳玩味的眼神,将目光看向河对岸。对岸处,一夜残酒,上午下午都是姑娘们休憩时分,青楼一般都是不开业的,只有到了傍晚,那里才会灯光耀眼,满街都是红红绿绿的女子。
就是这一眼,蝶儿的笑容就那样僵在了脸上,她分明看到,有个熟悉的身影在鬼鬼祟祟的趴在某座青楼门前,踮着脚的从门缝里往里瞅。
“那是……”蝶儿揉了揉眼睛。
顺着蝶儿的目光,南宫筝婳也瞅了过去,脸色也顿时沉了下来,跺脚道:“这人,昨个儿不是才在那地方回来么,怎么的就好像吃不够腥味的野猫般,这分时日便又凑了过去?”她在京城里倒是听说过不少关于风月场所的事情,却是知道中午时分,这青楼是不开门的。
南宫夫人听到南宫筝婳的语气颇有些深闺怨妇的味道,不由目光闪烁的看了两眼南宫筝婳和蝶儿,暗自留了心。
“姐姐,公子他……他只是一时好玩而已。”蝶儿帮宁韬解释道。
“那却是不行的。”南宫筝婳脸色严肃的说道:“这青楼花坊的姑娘,一个个都是狐狸精转世投胎,专门勾那男人的心魄。他若是被狐媚子给迷上了,还不冷落了妹妹?依我看,咱们要给他点颜色看看,也省得让他那心思变得野了。”
“姐姐,公子最不喜别人说教的,切不能让他恼了。”蝶儿连忙劝说道。
“怎的会让他着恼?感激我们还来不及呢,若是整日流连于那花丛当中,先不说整日碌碌无所作为,要是万一沾染上那要不得脸面的病,还不是妹妹你的麻烦?”
“姐姐……”蝶儿只恨不得着地上有条地缝裂开,她就此躲进去才好,这南宫姐姐说的话怎得如此露骨,这种羞人的话题,可是能当街说出口的么?
南宫筝婳自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眼睛里只剩下宁韬那撅着屁股的猥琐身影。她一拉蝶儿的胳膊的,指着不远处的跨河小桥怒气冲冲的说道:“走,咱们过去,我倒要看看,这家伙流连于烟花之地,却是求得什么。”
蝶儿想要拒绝南宫筝婳,却不料南宫筝婳根本就不给她那个机会,来拖带拽的就往那边走。
“姐姐,你慢些,你慢些。”蝶儿连忙哀求。
南宫夫人见状,遥遥的呼喊南宫筝婳,让她们事了之后自己回府,随即便带着随从匆匆离去。
宁韬哪里会注意到他已经变成了某怒火女和某小巧婢眼中的肉刺,此时正隔着门缝发出哀叹声:“我的天,就这破布局,也敢玩娱乐?弄上几层轻纱帐子那就能勾引人了,以为男人就是那么好忽悠的?还是人家言妙歌的青楼够意思,直接用名人效应来达成知名度。对了,那个言妙歌的青楼叫什么来着,该不该去看看?”
他又踮着脚,歪着眼睛瞅了半天,继续叹气:“这么宽敞的屋子,全都堆满了桌子,这是资源的浪费,毫无理由值得大批特批的资源浪费。这正对门的地方,摆上个T台,让那些姑娘们迎风招展的穿着纱衣从上面一走,别说那路过的老爷们,就算是小媳妇大姑娘,没准还被里面的穿着吸引,情不自禁走进去来着。做青楼,不能单单把眼光看在男人身上啊,其实女人比男人更喜欢花钱。”
正说着,却听到身后有个女声提醒道:“口水流出来了,还不擦擦?”
宁韬连忙用袖子擦了擦嘴,低头看去,却发现全然没有半点口水的痕迹,登时骂道:“是哪个不长眼的说老子流口水了,瞪大你的眼睛瞅瞅,口水在哪,口水在哪?”说罢,他扭过头去,正看到南宫筝婳脸上含霜,嘴角带着些冰凉的冷笑。
小丫头蝶儿站在南宫筝婳的身侧,双手使劲攥着南宫筝婳的衣角,生怕她压抑不住怒气,不由分说冲上去和宁韬动手。她倒不是怕打坏了南宫筝婳,但若是宁韬挨上那么一两下,身子骨受不了怎么办?虽然宁韬是山寨的大当家,可是看他文文弱弱的,别说做个山贼,就算是当秀才,好像身板也瘦弱了一些,说他是寨主没人相信,可要说他是公子,那才真的是英俊不凡。小丫头没来由的胡思乱想起来,这俊公子和俏丫头之间,那戏文中不是有好多郎情妾意的故事么?小丫头的脸色开始涨红起来,眼中秋波流转,带着几分女子的羞态低着头,用眼角偷偷瞄着宁韬。
“宁大公子,宁大当家,你来姑苏可是做生意的,怎么你这生意会做到这烟花之地来了?”南宫筝婳双臂抱胸,冷冷的说道。这个动作无疑让宁韬眼神一亮,看不出这南宫筝婳还挺有料子,想来家境不错,营养跟得上,要不然怎么会出落得如此……峰峦叠嶂?
“奇怪,我这没流口水啊。”宁韬根本不搭理南宫筝婳的问责,再一次的看看衣袖,前前后后认真的看,茫然的抬起头来:“你是不是看错了,要不你再仔细看看?”
南宫筝婳愤愤的一跺脚,随着她的动作,双臂上的山峦也颤巍了几下。宁韬连忙把眼睛扫到一边,使劲咳嗽了几声。
南宫筝婳哪里明白宁韬的心思,她见宁韬不敢看他,顿时认为宁韬被抓了现行,心中正在有愧,不由拿出大小姐的样子苦口婆心的说道:“你这人,年岁虽不大,可也不应是个放荡形骸的人物,为何昨夜里在此风流一番,今日却依然对此恋恋不舍?难不成你忘记了山寨中那些妇孺正等着他们的大当家给他们赚够足够生活的银子么?青楼女子,终究是害人的祸害。”
宁韬满脸的震惊,嘴唇颤抖了几下,茫然的看向蝶儿,讶声问道:“蝶儿,这个女人是谁?怎么好像你山寨里的压寨夫人似的,口口声声都关心山寨啊?”
小丫头顿时大急,冲着宁韬一个劲的使眼色,让他小心点说话,南宫筝婳正在气头上。可这话已经说出来了,就好像泼出去的水,再也没办法收回。
“宁韬!”南宫筝婳被那“压寨夫人”几个字刺的满眼喷火,咬着银牙挤出来一句话:“想死你就吱声,咱们南宫家的,最见不得这种不要脸的人物,哪个又是你的压寨夫人?”
“吱!”宁韬眨巴眨巴眼,老老实实的叫了声。
南宫筝婳顿时绯红满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双臂已经从山峦下放开,如葱般的玉手使劲攥起,又慢慢放开,又攥起,又放开。宁韬这“吱”,可不是是说他心里,确实有把南宫筝婳抢成压寨夫人的意思?这,这,这!南宫筝婳是怒也不是,笑也不是,一颗芳心来来回回的折腾,脸色青青红红之间转换了好几次,这才深深的吸了好几口气,哑着声音转移话题:“宁公子,你是我南宫府的贵客,在这青天白日之下,竟然在烟花之地偷窥,若是传将出去,我南宫家的名声何在?望宁公子小心行事,莫要被人拿去了话柄。”
“我是男人,又是公子,在这里转悠,那是为了寻找作诗的灵感,谁敢说半个屁字?”宁韬大言不惭的说完,斜着眼睛打量着南宫筝婳,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
南宫筝婳被宁韬瞅得浑身不自在,那颗小心思也忽上忽下,忍不住啐道:“你看我作甚?莫不是有什么龌龊心思?”话一说出,南宫筝婳便后悔了,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么。宁韬想让她当压寨夫人,可不就是极其龌龊,好不容易把这话题引开了,怎么又转回来了?
好在宁韬没有深究,南宫筝婳稍稍的放了心,随即便听到宁韬疑惑的问道:“不过让我奇怪的是,南宫大小姐名声清白,怎么也跑到这地方来了?看你那架势,好像看到夫婿偷腥一般,满脸的气恼。”他不解的挠挠头,脸色越发的茫然:“难道说,咱老宁有这个荣幸,有希望被南宫大小姐捉奸在床?”
“你,你这登徒子,竟然,竟然如此羞辱于我!”南宫筝婳终于怒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当真是做梦!”
宁韬突然笑了起来,深邃无比的说道:“咱就是只癞蛤蟆,不过咱想吃的可不仅仅是天鹅肉,就连那凤凰孔雀,都很想擒获下来好好品尝一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