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南和灵悦在大厅内斗得不可开交,仆人和婢女们看见都躲得远远的,免得无事招惹了这两个冤家。辜绍早就躲得不知所踪了。在南苑做了这么多年管家,他深知自己帮哪一边都不好,于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任他们斗得天翻地覆,都是主人家的事,自己做下属的不好开口。
灵悦和上官南打了这么久,心里都希望能有个人来劝一劝,好有个台阶下。谁知等了老半天,连半个人影都没看见。上官南心中自然明白他们在想什么,心中真是气愤非常,心里不知把他们骂了千百遍。可是气归气,面对灵悦的攻势,他可是半点不放松,因为一旦输了,这个南苑就得换主,自己就真的无立足之地了。如此想着,手下暗暗发劲,再也无什么怜香惜玉之情了。
灵悦那边也在暗暗生闷气,那个混账竟然在这里做管家,还把她的糗事抖了出去,这个气她怎么都咽不下。自己难得抓住了上官南的把柄,可以好好的把他耍一顿。谁知半地里出了这档事,这下好了,自己的把柄落在上官南手上,就再也不能作威作福了,想想就怄气。灵悦心里气得不行,又看见上官南阴阴笑着,索性心一横,挑起事端,一股脑把自己的气都发泄在这场打斗中。只见她双手擎着拄杖,以杖作剑、作手,连连向上官南各大要穴点去,丝毫不退让。
虽然两人都气喘吁吁的,出招也逐渐慢了下来,但是斗意未减半分。只见上官南使出鹤拳,灵动飘逸,瞄准灵悦腰间穴道,找机会点了她的穴,教她动弹不得。灵悦也不是省油的灯,但见她右手持杖,去招迅速,变化万千,正是柳涯亲手所教的“柳絮剑法”。该剑法仿照柳絮飘飘忽忽但又无处不在、无处不攻的特点所创,讲究手腕要柔若无力,每一剑刺出,貌似漫不经意,实则内劲暗运,每一招都对准敌人的破绽。若敌人防范严密,它也能防不胜防,似是而非,逼得敌人露出破绽不可。上官南没见过这样的剑法,顿时一愣,灵悦心头一喜,拄杖顺着他的手臂而上,点向他胸前要穴。上官南惊出一身冷汗,侧身避过,见灵悦只在意手上,腰部及以下门户大开,心想此时不点更待何时,两指伸出,点中她腰部穴道。哪知灵悦见他躲开,反手执住拄杖,杖头在他腰间一撞。这下可好,两人同时点住了对方的穴道,各自身子一软,“唔”了一声,一齐瘫软在地上。
两人瘫在地上,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不说话,只是气喘喘的盯着对方。刚才二人打得累了,虽然各自武功都不弱,但是已经无半点力气去运气冲开穴道。试了几遍徒劳无功后,二人心中各自叹了一声,只好乖乖躺在地上,先行恢复体力其他的慢慢再说。
说来也巧,二人倒下时正好是面对面的,此时又动不得,看着对方的脸就来气,于是干脆就开始骂人,这个骂“小淫贼,满肚子坏心眼,把我带来这个鬼地方,真是晦气”,这个骂“用手吃饭的野人,瘸了腿还来坏我的好事,真是阴魂不散,一世英名给你毁了”,你一句我一句,越骂越兴起。起初灵悦涉世未深,不会骂人,来来回回就那几句。上官南就不同了,自小长在恶人扎堆的巽冥教中,耳濡目染多了,出口自成脏。后来灵悦也跟着学,起初还结结巴巴,又被上官南揪住,好好嘲笑了一番,接着却越学越顺口,骂起人来绝对不逊于上官南。两个斗气冤家虽手脚动不得,嘴皮子却了得,大战了几百回合后,外面天色渐渐黑了,二人的声音也嘶哑起来,最后实在痛得说不出话,才一起住了口。
眼看天色越来越黑,竟然没有一个人来掌灯,看来他们的确怕了这两人,生怕哪里一个不小心,那“一枝红“可不是开玩笑的。两人就这样看着对方,逐渐天完全黑了下来,连对方的脸都看不到了,只是耳中隐隐听的对方的呼吸声和”砰砰“的心跳声。
上官南想大喝一声,让下人来掌灯,可是一张嘴,却只能发出模糊不清的几个音节,原来声音早就哑了。听见灵悦竟然也不作声,心下奇怪,突然想到她与自己对骂了半天,不用说,情况只能有过之而无不及。当即心下长叹一声,只能静下心来养足精力,以便到时冲破穴道,脱离如此尴尬的场面。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细微的响声,上官南心头一喜,以为终于有下人来了。谁知面门掠过一阵清风,仿佛有人飞身闪进。他顿时心头一凛,知道此人武功绝对不弱,正想开口,谁知颈后一痛,竟被人点中昏睡穴,顿时眼皮沉重,晕晕乎乎就睡了过去。
“滴——答——滴——答“良久,上官南只觉得脸上似乎被什么东西打中,又疼又冷,猛地一张眼,正好一滴水打在他前额上,他下意识的”哎哟“了一声,再睁眼看时,只见自己躺在一块平整的岩石上,头上的山石正自往下滴水。他心中觉得奇怪,自己明明躺在大厅的地上,怎么会来到这个地方?下意识伸手拍拍自己的额头,慢慢坐起身来,忽然一愣,怎么自己可以活动了?正低头思索,突然看见地上拖着一个长长的影子,猛地抬头,见一个披着黑色披风的人背对着他站在他的面前。上官南这一惊可非同小可,立马跪倒在地上,低眉顺眼,恭恭敬敬道:”教主万安!“
因为嗓子还未好全,上官南发出的声音十分嘶哑。那人缓缓转过身来,正是巽冥教教主秦壑。只听他冷冷道:“怎么?你骂人不是骂的挺厉害的吗?怎么这会子请安却有气无力了?“
上官南心下一惊,偷眼看了一下秦壑,难道白天的一切,教主全看见了?
秦壑不等他回话,“哼“了一声:”你好大的胆子,你知道你犯了什么罪吗?“
“属下不知。“上官南心中奇怪,自己怎么莫名其妙多了一宗罪?
“你真的不知?“秦壑阴阴冷冷道,见上官南摇头,语气愈加严厉起来,”那你带回来的那个女的是什么人?“
“这…..属下的确不知。“上官南一愣,难道小悦身份非同寻常?
“那你怎么把她带回来的?听说,她可是自愿的。“秦壑的声音愈加冰冷,让人听得不觉全身血液都要冻住了一般。
“她……应该是方家的丫鬟吧?“上官南听语气,便更加确定心中的疑惑。这个姑娘,的确不能小觑。
“丫鬟?“秦壑冷笑一声,”她是这么跟你说的?“
见上官南点点头,他忽然闪身上前,一掌打在上官南的胸口。上官南只觉得胸口一闷,“哇“的一声,竟吐出一口鲜血。
“一个丫鬟会使百面书生的‘柳絮剑法’?哼哼,你也太小看她了吧?“秦壑眼睛冷冷的盯着上官南,”莫不是被她迷了眼?竟然对她一点怀疑都没有?“
上官南恍然大悟。从看见灵悦的时候起,他心中一直都觉得怪怪的,但也说不上来是哪里怪。现在终于明白:那天她穿的衣服,是上好的料子;那些来寻她的人,声音里不是充满火气,反而是苦苦哀求;刚才在大厅里的那一场打斗,她瘸了腿,竟然与他打了个平手……如此种种,不断在他眼前浮现,世上哪有如此的丫鬟?与其说她是个丫鬟,倒不如说是个小姐倒贴切些。可是据他所知,方舜就只一个儿子,哪来的女儿?思来想去,忽然脑中亮光一闪,脱口而出:“莫非…..是她?“
秦壑不做声,忽而手一挥,一个亮闪闪的物事朝上官南面门飞来,但是来势平缓。上官南伸手接过,定睛一看,却是巽冥教中地位极高的八卦令。巽冥教有个说法,八卦令一出,接令者就算是拼上性命,也必须完成任务。上官南掂掂这块八卦令,知道这次的任务非同小可,于是躬身行礼,朗朗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哼,任务都不知道是什么,就如此夸大,你以为你有多厉害?”秦壑不买账,依旧冷冷道。
“教主吩咐的事,属下一定竭尽全力完成,不成功,便成仁!”虽然声音嘶哑,但气势丝毫不减。
秦壑微微点点头,说道:“此次任务事关重大,谁也不可提起,知道吗?”
“是!”
“先把她照顾好,不许她有一丝损伤!”秦壑忽然手一挥,一个黑影直冲上官南而来。他忙伸手接住,定神一看,不觉大吃一惊,竟然是灵悦!只见她闭眼沉沉睡着,对外界之事一概不知。上官南心中不觉大惑,她明明是教主最想杀的人,怎么,现在倒要他好好照顾她?不觉抬头看着秦壑,眼中满是疑虑。
秦壑不理不睬,只是转过身,继续冷冰冰地说:“八卦令你已接下,只需尽心做好就是了,其他事,不用你管。”说着身形一晃,竟已轻身离去。
上官南愣愣的看着他远去的方向,待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看怀中的灵悦,又看了看手中的八卦令,不禁一声长叹。
月色冷冷,寒风凄凄,不远的树林中时而传来几声诡异的鸟叫,夜黑的就像人心,就算七窍玲珑心,有时也很难知道,那方寸灵台中,到底装的是什么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