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既然洗脸水你已经打来,虽然脸没洗成,不过倒也没浪费。”
明熙用眼角的余光扫到那件被打湿的衣衫,心里更加的愧疚不安了,为什么自己只要在他面前就只会出丑?
不过君期一直忙着手里的工作,没时间理会杵在那里的明熙,只见他拿起一对布娃娃,一个男子装扮,另一个女子装扮,不过仔细看,那个女子模样的娃娃倒是有跟颜夕有几分神似。
只见君期拿起一支毛笔,沾了些朱砂,在男子娃娃身上写下一些字样,刚想要凑过去看清楚的明熙,就被君期冰冷的眼神给制止了。
“没什么事情的话,你就出去吧。”
语气和眼神一样的冰冷,不带有一丝感情,明熙心里咯噔一下,自己怎么就忘记他体内还有绝情丹的毒呢?
“好,那我去看看父亲那里需要些什么,我就在隔壁,有事喊我。”
君期对于明熙突然的转变有些适应不了,没想到他会这么痛快的答应,要知道昨晚自己可是驱动了绝情丹,这才把他给逼出去的。
一想到体内的绝情丹,君期冷眼的眼角泛过一丝杀机,当年的血海深仇,自己一定要报,只是自己连杀害自己全家的凶手都不知道,又谈什么报仇呢?
这么多年以来,自己都在苦苦追寻,但是一直无果,不过最近倒是让自己找到一些蛛丝马迹,这件事情和江湖上的寒月教脱不了干系。
一想到灭门深仇,君期眼里闪过从未有过的凶狠,手里愈发用力,攥着的娃娃都因为用力有些变形,露出一副狰狞的神情。
走进隔壁的房间,就看到宫鹏涛守在一直沉睡中的女儿床边,忽略坐在桌子前的明熙,君期斜靠着门框,一只手玩弄着一缕秀发,将它们缠在手指上,一圈一圈。
“师兄,你还要看多久?”
宫鹏涛没有理会,气氛显得有些尴尬,但是君期却毫不在意,好像他就是故意要制造这种气氛一样,倒是明熙觉得有些局促,咳嗽了一声,正准备接话的时候,宫鹏涛开口了。
“我想记住这张脸,我怕以后都没有机会再见到了。”
君期越过宫鹏涛的身子,看向躺在床上的那张容颜,确实很像。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师兄要做出这样的决定,选择了灵魂,而不是容颜。
“虽然以后这张脸不复存在,但是颜夕还活着,只是换了一个身体而已。”
听到这番话的宫鹏涛这才起身走到桌前,接过明熙递过来的茶杯,淡而无味,自己有些怀念在村舍的雨前龙井,因为走得匆忙没有带上。
君期倒是不嫌弃,他本就不喜欢苦涩的东西,所以对于这种劣质的茶叶他倒也不排斥,宫鹏涛盯着对面泰然自若品茶的君期,第一次开始对君期的能力产生怀疑。
看出他的疑惑,君期放下手中的杯子,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明熙认出那是在君期房中看到的那个女子娃娃,只是不明白这样普通的一个娃娃怎么能够治得了颜夕的病。
“就那么信不过你的师弟吗?”
接过君期递过来的娃娃,宫鹏涛翻到背后,看着上面用朱砂书写的字样,写的是生辰八字,和颜夕的一样,只是名字却不是颜夕的名字,而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李子墨?”
轻声念出娃娃身上的那个名字,宫鹏涛有些诧异的看着君期,难道这个李子墨就是君期口中未亡人,也就是颜夕今后要借用的身体?
“青訾国当朝宰相李鹤轩幼子,只有他和颜夕生辰八字相吻合,同年同日生,也是最合适的未亡人,过了今晚子时,宫颜夕就不存在,世上只有李子墨。”
君期的话虽然不大声,但是却将在场的两个人震惊到了,就算是亲耳听到,明熙还是不明白他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但是有一点他可以肯定,他说颜夕过了今晚就会死。
“不行,我不能让你这么做?”
被突然激动起来的明熙一席话吓到,君期不解的看着他,宫鹏涛像是早就猜到他会是这样打反映,面色平静,好像根本没听到明熙说的话一般。
“那你有别的办法救她?”
“没有。”
“那就闭嘴。”
君期看着躺在床上的颜夕,那张俊俏的小脸以后不会再欢笑,那双明亮的双眸也不会盯着自己,质问自己的身份,那双小手也不会企图扯下自己的斗笠,想要看清自己的容颜,就连最后,她都未曾见过自己一面。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会有一种空掉的感觉,君期不清楚那种感觉是什么,但是随着胸口那里慢慢涌上来的刺痛,君期知道,自己又动情了。
胸口像是被千万只蚂蚁啃噬的君期,忍不住手上用力,紧握的茶杯在瞬间化为粉末,从君期手中滑落,宫鹏涛见状,取出四根银针,分别扎在他的百会、头维、天柱、天牖四处穴位。
不消一会,君期抬起头看着宫鹏涛,俊秀的脸已经显得苍白,额头上的汗珠晶莹闪烁,散落的头发服帖的贴在脸上,因为用力,手背上的青筋越发明显。
因为见过他这副模样的明熙,对于他的再次犯病并没有表现出特别惊慌,其实昨晚回到房中,他曾翻阅过许多医书,但是得到的结论就是绝情丹没有解药。
父亲虽然医书高明,但是对于君期的绝情丹,也只能是缓解他的痛苦,要想彻底解掉身上的毒,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取来颜夕的心头血。”
恢复过来的君期,倒没有忘记自己今天过来的主要目的,取心头血。
“心头血?那样颜夕不会死吗?”
明熙再次对于君期的举动表示不能理解,所以他冲到窗前,伸开双臂,将颜夕护在身后。君期看着他这副模样,不禁哑然一笑,看来自己以前有些高估了他。
“只需几滴足以,又不是要把心脏挖出来。”
虽然这么说,但是明熙还是不能相信他。君期无奈的摇了摇头,下一秒明熙就感觉眼前一片黑暗。
“大人,一切准备就绪。”
王伯刚才按照自己大人的吩咐,在后花园的桃花林里布置好了一切,眼下也只能等到子时,只是王伯不明白,这个叫做君期的人既然是一名巫医,那他自然是不会用寻常的方法医治公子,但是他所吩咐的那些物品却让人匪夷所思。
公孔雀翎、一根桃花木、一碗朱砂、硝磺……这些稀奇古怪的物品,虽然准备起来繁琐一些,但是既然能治好公子的病,估计就算是凤毛麟角,大人也会找来的。
太阳慢慢西斜,随着时间的推移,距离子时越来越近,李鹤轩也越来越紧张,子墨也从昨天开始一直沉睡不醒,最后坐立不安的李鹤轩,把站在门外的王伯喊了进来。
“你派人去悦来客栈,看看君期什么时候过来?”
“大人,已经派人去了三趟了,君期都是一句话,莫急,时辰未到。”
戌时一过,李鹤轩正准备到子墨的房中,这个时候窗户打开,一个黑色的身影闪进书房,恭敬的跪在地上,脸上依旧是一副冰冷的表情。
“事情有结果了?”
“回禀大人,根据小的们打探,寒月教确实发生叛乱,欧阳霖为首的一伙人,已当年君家血案为由,将寒月逐出寒月教,此刻寒月下落不明。”
“没有寒月的寒月教又怎么称得上是寒月教,真是可笑。”
听着夜带回来的消息,李鹤轩一直紧绷的神经却并没有松懈,如果信上说的是真的话,那么当年君家还有留有活口,虽然自己现在并不害怕君家幸存者找自己复仇,但是眼下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君期难道就是当年君家血案的逃脱者?
“那我信上让你查的那件事情有眉目了吗?”
跪在地上的夜脸上露出难色,虽然自己手下眼下众多,但是如论怎么调查,江湖上都没有人知道君期的来历,甚至连这个人的名字都没有听过,好像这个人是从石头缝中蹦出来的一般。
“请大人恕罪。”
“我知道了,你们退下吧。”
既然没人知道他的来历,那么为了以防万一,那么自己也只好先下手为强了。
终于熬到了子时,街上传来打更的声音,因为还没见到君期的身影,气急败坏的李鹤轩推开子墨的房门,当看到床前的那抹黑色的时候,心中猛然一惊,难道子墨他?
冲到床前,看着沉睡中的子墨,气色已然恢复了许多,苍白的脸上泛着粉红色,将手覆到子墨的额头上,也不再烫手,子墨又活过来了。
“鹤轩还以为君大侠今日不会出现了呢?”
没有理会李鹤轩,君期只是一直盯着沉睡的那张脸庞,从今天起一切都是一个新的开始,只是君期不明白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有些事情你要做好准备。”
“什么?”
“等绾儿醒来你就会懂。”
“君大侠,你刚才说等谁醒过来,绾儿?”
“卿然莞尔,寂然子墨。”
从今以后,世上只有李子墨,再无宫颜夕,只是谁又能说清,是谁成全了谁,谁又负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