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心里有这样的疑惑,但是现在这个时候明显没有时间给她深想,于是只能暂且压下心里的那些想法。
听着洛祁贵和胡六几句话语之间就将方才洛茵提的设想润色完整,她才弱弱得插了一句:“这样会不会得罪人?”
“左右今日也已经得罪了。”洛祁贵语气不善的说了一句之后就没有再抱怨下去,而是对洛茵说教道:“左右逢源固然好,但做人总得有原则,不然就不是圆滑而是阿谀献媚。一个没有风骨没有原则的人,旁人就算一时不会表现出对你的厌恶,却也不会将你放在心上,就好似浮萍一样四处飘零。”
洛茵听了这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而后对养父笑了笑,“咱们吃饭去,然后早些睡觉,明儿个好早点起来瞧热闹去!”
她说完就奔出了院子,小小的身子在庭院里穿梭,在秋日的寂寥中带出一些生机和活力。
胡六看着颇为感慨的说:“老哥啊,你这双眼睛可犀利的紧。”
如今这个丫头也就不说什么了,几乎是送上门的,可前头的那几个徒弟却是洛祁贵在一群即将被倒卖的孩子中挑的。如今那几个孩子都能独当一面了,无论品行样貌才情,都与别家的戏班相当不同。
恐怕这也是为什么洛家班能异军突起的一个原因吧。
洛祁贵对他的感叹不置可否,不过心里还是稍有些得意的。那几个弟子他是完完全全按照曾经他自己受过的教导方式教出来的,他自信在这方面没几个戏班子能比得上。
唯有这个养女却在这不长的相处时间里一次次给他惊喜。除了那副独一无二的好嗓音,还有那对戏曲的天赋跟执着,今天更是让他见识到了她严密谨慎的一面。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却没想到这丫头竟能如此早慧。不过……
洛祁贵想到了什么,皱起了眉,眉峰之间形成了一个淡淡的“川”字,只一瞬又恢复了平整。
如今还不需要想那么远,迫在眉睫的还是穆一池的这件事情。
*
第二天天还没亮,柳条巷后街的李记包子铺已经开始有人进出了。
双阳一过,天气日渐清寒,不再有人坐在铺子外的桌凳上,前来买包子的人不是提了包子往自家宅院走,就是在屋里坐着,配上包子铺的稀粥咸菜吃个热乎的早饭。
包子铺不大,屋里仅有两张大桌,摆着四条长凳。在铺子门的旁边有个敞开的大窗,许多外带的顾客便在这里排队。
然而往常速度极快的队伍此时却久久不曾前行过,而在队伍顶端窗口处,显见得可以看到一个胖妇人瞪着眼睛正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而在她瞪视的对象,则是一名有些削瘦的青年男子,那男子身旁还带着一个女童。女童此时扁着嘴,眼中含泪,糯糯软软得对那妇人说:“不许你这样污蔑大师兄,大师兄他才不是你说的那个样子!”
“李家婶子,虽然你是长辈,但是我们也不能任由你这样诋毁洛家班的人。这本就是捕风捉影的事情,我们洛家班近日可从未去过什么官宦人家。莫说洛家班在次落户不久,就是那洪家班时常出入官家府邸也从不曾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林子鑫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心平气和,但是他最后拿洪家班与洛家班做比的话语怎么听怎么有暗示的意味在内。
那性格凶悍无比的李家妇人简直要被眼前的这两个人气炸了肺,这洛家班里尽出这等货色不成?无端端倒打一耙也就算了,居然还将白的说成黑的,“这关洪家班什么事儿?明明是你们洛家班之中有人尽做那些肮脏事儿,少拿别人来说!”
“我们不过是给林老太爷和李府的太太们唱过两出戏,你们就能编排出如此流言来诋毁,谁知道旁的那些是不是有人故意抹黑?这柳条巷我们洛家班也住了足足两年,究竟门风如何邻里门都清清楚楚的。”林子鑫说到这里顿了顿,而后转身朝着周围的人辑了一礼,继续道:“我在这儿先代表洛家班谢过诸位平日里的照顾,事实如何清者自清,举头三尺有神明,那些昧着良心说话的人迟早会遭到报应。那些流言蜚语洛家班还不屑于理会。”
说完这话,他就带着身旁的女童离开了有些游移不定的人群。临走时,那女童带着哭腔喊:“林老太爷都夸过我大师兄,若是我大师兄人品不好,怎么会被夸奖?”
不过很快,她就被林子鑫连拖带拽的抱走了。
这个时候旁边那见证了全部过程的人们,不由得都在心中思量了起来。
这洛家班自从来了这柳条巷,确实是从未闹出过不好的事情。不仅很快就站稳了脚跟,还逐步挤垮了城里其他的几个戏班。那洪家班与这李家包子铺关系不一般,若说是心怀记恨,出言诋毁倒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况且那洛家班还在最近去过李府和林老太爷的园子,若真的是有不好的风评,那两家又怎么会相继请洛家班出戏呢?
于是众人的情感便纷纷倾向了洛家班,而那出言污蔑诋毁洛家班的李家婶子,此刻在众人的眼里就成了无理取闹,无事生非的无知妇人。
林子鑫和洛茵从人群中出来就一直躲在不远处的巷子口,缩头缩脑的看着后续发展。
见许多人嘀嘀咕咕之后对着那包子铺指点纷纷后便各自散去,两个人相视而笑。
“你个鬼灵精的小丫头。”林子鑫虽是笑骂洛茵,心里却很高兴,他跟穆一池住一个院子,自然是知道他的性子,他从来不信那样一个骄傲的人会有那样自轻自贱的行为,如今能为他做一些事情,心里是很开心的。
洛茵不满的看了他一眼,抱怨道:“林师兄,你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如果是夸奖我就欣然接受了,只是能不能不要用这么不情愿的口气呢?”
不等对方再说什么,她拉着他的袖子便往回走,“咱们这里是搞定了,就是不知道师姐她们那里如何了。”
“放心吧,那回春坊虽然是林老太爷嫡孙的产业,那里的管事却是曾经跟着林老太爷的老人了,这样很可能对林家造成不好言论的事情,他怎么可能坐视不理呢?”林子鑫想也不想的说,“林家虽是商贾,但是林老太爷为人和善,乐善好施,这回春坊里的大夫也都是仁医。你更是不要小看你那两位师姐,咱们这行出身的,演戏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么?”
洛茵如此一听也就不再说什么了,两个人快步往洛宅走去。
她昨天给洛祁贵出的主意不算多么新奇,不过是以牙还牙,以强制暴罢了。
先是在包子铺闹出这样一番事情,给旁人一个先入为主的观念,同时暗示众人很可能是有人眼红洛家班的发展,才口出恶言。并且显示出洛家班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根基未稳的小戏班子了,哪怕未曾有什么实质性的联系,洛家班在林府李府出戏却是不争的事实。
然后在林家的医馆里做一出戏,将“穆一池为澄清谣言绝食自尽”的消息传播出去,让人们看到洛家班里人的骨气。同时也是告诉了林府,洛家班只在林府和李府出过戏,若真的是跟富贵人家的人有牵扯,也是往他们脸上抹黑。
如此一来,既是挽回一部分的风评,也是给那送信之人一个警告,想来那人在风口浪尖之上也会收敛一些。
毕竟若是在此时他还是揪着穆一池不放就是给林府李府没脸,还会将自己暴露在人前,与他一开始隐藏身份的初衷相悖。
回到洛宅的洛茵心情很好,因为不仅计划顺利进行,她还有八成的把握确认了自己身具特殊能力的事情。
回想起刚才因为自己的一句话使得周围的人神色松动变化,她心中有些窃喜。
若这是真的,那么日后她就大有可为了,若是能接近一两位贵人,然后影响对方使其扶植洛家班……
只是她才想了一个开头,头就仿佛有着千百个针在扎着一般疼。疼痛从脑海深处一下一下的涌现而出,让她一瞬间浑身布满了冷汗。
这疼痛只有一瞬间,却如同抽空了她的体力一般,连喘息都觉得费力。而且她此时正在自己的房间里,那虚弱的呼痛声便没有人听到。
躺在地上的洛茵只觉得此时脑中一片空白,身上酸软得没有一丝力气。
良久之后她才缓过劲,爬起来喝了点水儿之后就虚弱得倒在了床上,心里一阵后怕。
刚才的那一瞬间她生怕自己就那样疼死过去。没有经历过死亡的人不会体对死亡的恐惧,她不是怕死后入地狱,而是不甘心,不愿意如此轻易的就再一次死去。
她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有来得及做,她还没来得及报答养父的养育之恩,甚至这一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她怎么能再一次死去呢?
洛茵还没想清楚究竟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就因为脱力睡了过去,临睡前她迷迷糊糊想,佛祖果然是仁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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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_<)o~~这章写了将近俩小时,OMG,果然还是不擅长计谋神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