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寒风帖
陈旭元闻言大惊,连忙解释说自己不知道。
李子新不肯相信,反倒追问陈旭元,若是不知道文家妖孽的藏匿之处,刚才怎么会那么肯定不在内狱里。
一旁的钱国栋还帮腔,说若是自己,肯定不敢说这个大话,但若是说了这个大话,自然便是有了十足的把握。
于是李子新和钱国栋连同李子新的两个弟子,全都后退一步,手握兵器,如临大敌般等着陈旭元吐口。
陈旭元愣了一下,一时间脑子有点僵,面对诘问却解释不出来,只能摆手解释道,自己若是真那么有把握,早就领着大家一拥而上,擒住老妖换功劳了。
钱国栋却言之凿凿说,这也有可能是因为陈旭元为了独吞功劳,想把人都骗走,自己独自向孔大老爷表功。
陈旭元刚才被七八条壮汉压着,从爬起来便胸闷气短,眼下一激,更气得心里火烧火燎的——文家妖孽的功夫那还能叫功夫么?我跑都来不及,还能把人都骗跑了,然后自己去送死?
他冷笑一声,我要抢功劳?我为啥要抢功劳?我……我怎么能跟他们证明我不是要抢功劳呢?李子新和钱国栋的假设句句诛心,先假设陈旭元知道文家妖孽的藏匿之所,所以从这个角度推测,陈旭元的一举一动都有了不可告人的阴险理由。可陈旭元想要反驳,那便只能从根源上证明,从他压根不知道文家妖孽的藏匿之所这件事来证明。
可是这事怎么证明呢?证明自己知道一件事容易,怎么证明自己不知道一件事呢?陈旭元如何能证明自己没做过一件事呢?
陈旭元一把拉过在身后躲藏的知秋,大声说知秋可以证明自己并不知情。
钱国栋哈哈大笑,说,那知秋如何证明没有和陈旭元事先勾结呢。
陈旭元又愣住了,觉着自己好像陷入死循环了,努力想对别人证明,自己的思想里不曾存在过对方认为存在过的思想。但是要证明这一点,就要让双方思想接轨,并且可以改变对方的思想,而这显然是不可能做到的。
他忽然想明白这一点,也冷笑一声,想要拂袖离去——我跟你们说什么,你们配么,只要孔仁义相信我就够了。
可惜他拂袖而去的动作很容易做,离去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李子新拔刀,钱国栋挺枪,陈旭元左右一望,才记起魏神通和赵叔元早跑没影了。他满怀希望地看了看知秋和明珠,结果俩人一个脸色煞白,筛糠一样抖动身体,一个捂着眼睛咬牙切齿,满脸的力不从心。
陈旭元扭过头来,打量着李子新和钱国栋,忽然之间怒不可遏,全身血液似乎沸腾了,呼啸着冲上头顶,在脑子里轰然爆炸,莫名其妙的怒火溅满全身的血管。他的脸发烫,浑身上下如坠火窟,汗毛也全都竖起来,似乎能喷射出炙人的热量,皮肤随着血管里突突直跳的血液肿胀起来了。
陈旭元忽然觉着自己从头到脚像个热气球一样膨胀起来,似乎一直以来压抑自己的那条名叫理智的线断了——他突然便跳着脚开骂,大骂李子新糊涂,钱国栋傻X。他怒气冲天,骂得花样翻新,喊得惊天动地,以每秒10个字数的速度,往外喷射些网络年代才能见到的词汇。
李子新和钱国栋俩人的身份,频繁在九天九地各种生灵间转换,而陈旭元,则一直坚持不懈地和李家和钱家若干代女性,发生着超越想象的不正当关系。
陈旭元边骂边将钢鞭抡得虎虎生风,钢鞭一伸一缩,满地青砖碎了一多半,众人脚下都是一松,整个内狱外堂,两三丈见方的青砖地,像一块大饼一样,软软地陷下去了一大块。钢鞭的着地点,青砖碎片漫天飞舞之际,李子新依稀看到,陈旭元身侧旋转而起的烟尘卷带起无数砖头瓦块飞速旋转。
钱国栋大概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也或者是没见过一个忠勇郎能骂出这么多花样来,总之是目瞪口呆不知所措,手中握着的银枪差点没扔出去。若不是李子新拉了他一把,他便被飞舞的砖块打得头破血流了。
最终,范启良的出场解决了这一场闹剧。
范启良披着衣服,从屋里走出来,看来是刚从昏迷中惊醒,他喊了一声,“不要拆我的内狱!”
风停了,噼里啪啦的砖头瓦块如下雨一般落下。
在这砖头雨里,陈旭元笑着道歉,仿佛自己只是不小心吵醒了人家的美梦似的,“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没事,”范启良淡淡地道:“你……又想……拆我的内狱?”
李子新收刀入鞘,抢先答道:“一场误会,陈旭元,你有话好好说,何必如此动气?”
“李郎官教训的是,旭元莽撞了。”
两个人的对话彬彬有礼,看不出任何异样。
“陈旭元,你看现在怎么办?”
“还请李郎官示下,旭元以李郎官马首是瞻。”
“大可不必,孔大老爷要你负责,李某自然要全力协助。”
“太客气了,李大人说怎么办,旭元便怎么办。”
所有人都傻傻地看着两个人你推我让,一时分不清楚真心还是假意。两人又说笑几句,最终定下明日继续捉妖的约定,李子新这才带人一步三辞别地离去了。
陈旭元笑意盈盈,一直送李子新到门口,待他远去才恋恋不舍地关上大门,仿佛内狱就是自己的家一样。
他关了门,脸上的笑容还未散去,便开始压抑地低吼起来,“水……厨房!厨房在哪!在哪!”
范启良听他声音不对,连忙往后院一指,陈旭元轰地一声冲过去。
范启良和知秋明珠也只好跟过去,却见陈旭元撞开厨房大门,将水缸盖子撇开,一头扎进水缸里。
三人目瞪口呆间,陈旭元在缸外的两脚一提一蜷,全都缩进水缸里了。
范启良大惊,一步冲到缸沿上去,想要把陈旭元捞出来,手一触水满手温暖,再看陈旭元窝在水下对她摇头,一时不知所措。
陈旭元在水下窝了一阵子,不得已探出头来喘了几口粗气。也得亏水缸够大,他整个人都能进去。他两手扒住缸沿,脸色绯红,道:“热死我了,热死我了!得亏这有个大水缸!知秋,要不……你给我整两个冰块行么?这水好像让我给烘热了!”
知秋连忙点头,从怀里摸出来一张黄色符纸和木盒,袖中摸出毛笔,张嘴就着口水的润湿,打开木盒,滚了滚朱砂,笔走龙蛇地画了起来。
待到符箓画完最后一笔,知秋把毛笔和木盒收好,单手执符,一掌将符纸贴在水缸沿上。他两手合拢,中指无名指小指互相勾搭,食指和拇指伸直,指尖相交,看手势倒有几分像用两手比划手枪一样。
知秋喝了一声“临”,纠结在一起的手指忽然张开,左右分开如花般绽放,他又喝了一声,“前”,继而他左掌平伸,右掌变拳,双手一碰,又喝道:“行!”
厨房里忽然空气不畅,符箓下探出蛛丝般白线,被陈旭元泼洒出来的水,在水缸外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纷纷结冰,倒是水缸之内毫无动静,陈旭元却长长呼气,似乎极为舒爽。
知秋脸又红了,自然自语道:“咦,怎么没结冰?”说着话又从怀里摸出黄纸毛笔,看样子又要画符。
陈旭元连忙摆手阻止,手臂一抬一摇,逼得范启良后退一步,才躲开陈旭元手臂泼洒出来的水珠。
陈旭元道:“知秋,不忙,够凉了,够了够了!”
知秋却摇头道:“陈大侠,你有所不知,这道寒风帖,我是试过十几次的。每次都能冻出一大块冰来,这次不知为何,只在水缸沿上结冰,真是蹊跷,你让我再试试!”
“住手!”陈旭元急赤白脸道:“别他娘的试了,我让你扔冰块进来,你还想把我都冻进水缸里啊?你有没有尝试,水是常温的情况下,你这个什么帖的能冻一大块冰;我刚才都快把水烧开了,你也能冻一块冰?这个温度不一样你懂不懂,你懂不懂?”
知秋被骂愣了,挠了挠头,看了看一旁的明珠,明珠蒙着眼睛但眉头紧皱,似乎也在琢磨陈旭元的话。
陈旭元泡在水缸里,见两个小道士都是满脸不解,得意道:“这是物理常识!能量守恒定律!我估摸着,你这个什么帖吧,能做功把常温的水降到冰点以下,不过……好比说,这缸水都是二十度,你这个什么帖的,里面的能量足够把这缸水降温三十度。那你刚才耍完了,这缸水就降到了零下十度,你一看,呀,冻成一大块冰了。可是呢,现在这缸水足有五十度,你这个什么帖的能降三十度,也就刚刚把这缸水降温到二十度。靠,二十度冻他娘的什么冰啊!懂了吗!懂没懂!”
知秋张着嘴摇头,道:“二十……度?这一缸水足有十几桶,度到底是多大?”
“度……”陈旭元眨巴眨巴眼睛,“度就是……你看这水啊,结冰了就是零度,开了就是一百度,所以呢,刚才就是……不对,结冰好像不是零度,冰水混合物才是零度,开水也不一定就是一百度……度……度是……”
范启良看陈旭元脸色有点发红,替他解围道:“度就是小斗的意思,大概一桶水能换两三度,所以旭元才说,这一缸水,一会二十度,一会三十度,对不对旭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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