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西城兵马司
陶若谷带着快手,没能走出内狱这条街,便又被人拦住了,西城兵马司的人明火执仗如临大敌。巡城御史满脸怒气,一定要王鼎给个说法。
陶若谷亮出来刑部腰牌,可惜巡城御史是个文官,陶若谷再高端再神,也只是个吏员,人家根本不买账。王鼎只好细细解释今晚如何偶遇内卫府,如何与内卫府一同捉拿人犯,最后如何未能寻找到人犯后和内卫府非常友好地分开。
那巡城御史听完,明显是不愿意牵扯到内卫府,只是斥责了王鼎几句,要他晚上办差一定要去兵马司备案,便放他们离去了。
王鼎垂头丧气,觉着今晚真是他职场里最黑暗的一晚,本来自己是南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地下皇帝,结果接连被内卫府和兵马司教训,很伤面子。更伤面子的是,官场上的事,下三门的谭四却一直跟着,目不转睛津津有味地看着。
王鼎狠狠瞪了谭四一眼,正要发作,谭四却突然道:“王老爷,不对劲,我怎么看到鹰扬卫的人也混在西城兵马司的队伍里面?”
“嗯?咳咳……你怎么还在?”
“我?王老爷,这大半夜的,我带着兄弟拿着兵器走在路上,只怕走不了几步,也被兵马司的人抓住了,所以还是跟着您老人家好些……”
陶若谷可没王鼎这么奇怪的关注点,“鹰扬卫?他们不是驻扎在鹰山上么?你确信没有看错?”
“没有没有!”谭四对陶若谷那真是仰望如天神,“小的也和鹰扬卫有生意往来,颇认识些人,还有很多人就算不认识也脸熟。”
“你居然能和他们有生意往来?”
“回禀大人……”谭四忽然想起来一句官腔,赶紧用上,“回禀大人,这南京城里分片的。走水路是窦老大的地盘,可走陆路,那就绕不开我们五花门的脚夫行,要是送大活人,那就是道德社陈老二的手艺了。可是我们仨无论是谁,要是夜晚出城,都离不开鹰扬卫。”
“要这么说,你们都是靠鹰扬卫吃饭喽?”
“话也不能这么说,鹰扬卫也靠我们吃饭,他们也时常倒运些紧俏东西,靠得也是我们……”
“陈老二就是陈旭元么?他和鹰扬卫也颇有关系?他的关系是谁?”
“是啊,陈老二原本是鹰扬卫东门老侯的关系,后来文家老宅出事之后,老侯就不见了……”
王鼎咳嗽一声,打断谭四道:“那天晚上,陈旭元走的就是东门老侯的门路出城,后来老侯就失踪了,不知道是被内卫府抓去了,还是鹰扬卫把他调走了。”
“那要这么说,文家这事,鹰扬卫也有出手喽?”
“属下不知。”王鼎心里一跳,随口撇清自己。
“哼,”陶若谷忽然笑了笑,不再评论,昂首阔步,仰望星空。
这边应天府的快手们如潮水般撤走了,那边陈旭元也横抱起人事不知的范启良,解释道:“李郎官,你有所不知,范郎官一向如此,实在是太过恪尽职守了,我……”
他话说了一半,发觉众人都呆呆地看着他。他这才醒悟,他居然横抱起范启良!
这个举动实在不太妙,所以他想了想,一把将范启良扔在肩头,扛进房间,往床铺一扔,拍着手出来道:“范启良这个人,真是麻烦得很,若不是看他是郎官,与我有点子交情,我真不爱管他。”
李子新道:“你居然和他还有交情?这倒稀奇了,南京内卫府的忠勇郎,加在一起能跟他说上十句话的都没有,你还真是……八面玲珑啊。”
陈旭元嘿嘿一笑,转头对魏神通道:“大哥,天色不早了,你不如带赵三公子和两位道长回总坛休息吧。”
“休息?”知秋居然站出来道:“陈大侠,贫道还不累,不如我们一鼓作气将文家上下绳之以法吧。”
魏神通扑哧一声笑了,“真是跟好人学好人,跟巫婆就跳大神。小知秋你才跟他们接触多久啊,就开始什么‘绳之以法’了。你和文家有那么大仇么,这么迫不及待。”
李子新道:“你给我闭嘴,什么叫跟巫婆就跳大神!陈旭元管管你的好兄弟,如此污蔑内卫府,哼,休怪我翻脸无情。”
“什么?你还要跟我翻脸无情,我他妈先跟你个抬脸有情!”魏神通举着棍子就要冲上来,陈旭元常年为魏神通拉架,早有准备,一把抱住魏神通的腰。
他抱住魏神通的腰,李子新也还自持身份,只是手扶刀柄而已。但钱国栋可怒了——他刚才被几个快手撂倒,像麻袋一样躺在地上,正一股邪火没地方撒。一见魏神通如此猖狂,早就怒不可遏了,一抖长枪,月夜下一条白练自他手中贯穿魏神通的前胸。
钱国栋一动手,赵叔元可是高兴坏了——他早看钱国栋不顺眼,碍于人家礼数周到不好下手。眼下钱国栋找上门来,他可不能错失良机。当下略一蹲身,一声闷哼,一拳打出去,正中银枪的头三分之一处。
于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笔直地银枪,划出一道垂直的大弯横扫出去,带着钱国栋滑出去三四步,双臂颤抖,银枪几乎脱手。
魏神通大怒,随手抓起陈旭元一抖,陈旭元诺大身躯便横飞出去。他也不见如何纵跳,只是往前抢了一步,便横越一丈踩到钱国栋身前,一棍闷在钱国栋脑门。
李子新长河刀出手,斜劈魏神通腰部。他的两个弟子也是长河刀出手,一左一右强攻魏神通下盘。魏神通往后退了一步,忽然距离便又拉开一丈,赵叔元往前一纵,一股暖呼呼的肥风扑过来,他长剑出鞘,疾风一闪,李子新三人长刀一震,居然同时被他这一剑劈开。
“好个一剑定乾坤!”李子新双臂一张,拦住跃跃欲试地两个弟子。他看了看赵叔元道:“赵三公子,你为什么一定要护着这个疯子?”
赵叔元不搭话,把宝剑空中一劈,空气里居然留下几条白印,一时不散。陈旭元也松开了魏神通,看着赵叔元不明所以。
赵叔元忽然道:“这就叫一剑定乾坤,看似一剑却劈出来几剑,以少胜多的绝世名剑。我父亲当年一剑劈退过十八个皇城护卫大内高手,威猛无匹。先帝亲口赐下剑状元的名号,风头一时无两,就连时称江湖第一刀的崔老前辈都甘愿屈居我父亲之下,自称刀探花。”
李子新眉头紧皱,实在搞不明白赵叔元想要表达什么,可面前这个胖子又是神剑山庄的三少爷,言语虽然含糊,虽然看起来众人都是一脸茫然不解其意,但一定有深意!
“我神剑山庄做事从来不问因果!”赵叔元最后斩钉截铁道。
陈旭元已经习惯了赵叔元说话颠三倒四,估计赵叔元是憋久了,突然想起来自己的身份,便跳出来刷存在感。
但李子新可不这么看,他冷笑一声道:“原来神剑山庄也想插一杠子,好,好的很。陈旭元,你这是干什么!引狼入室还是内外勾结?”
“我?李郎官,你说话小心些。兄弟我也不是随便给你泼脏水的人呢!”陈旭元想你惹不起三胖子你就惹我,我就是那么好惹的?他爹是剑状元,我师父还是刀探花呢!咦,状元,探花,似乎少一个人呢。
陈旭元道:“赵三公子和我大哥都是……都是我请来帮忙抓人的,钱国栋偷袭在先你也看到了,赵三公子就是个好打抱不平的性子……”
他正在解释,赵叔元忽然抬腿便走,于是他不得不停了语言,目送赵叔元离去,尴尬地对着李子新做个手势——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摆了摆手,意思是这人脑子有问题。
李子新若有所思,面无表情。
赵叔元刚出门,院内众人便听到有人喊起来。
“什么人?”
“站住!”
“滚开!”
“给我拿下!”
“嗷嗷嗷~”
“一剑定乾坤!”
噹噹噹噹……
院内的人都愣住了,片刻之后才纷纷醒悟,涌出门外。
门外正是巡城御史一行人,那御史已经吓得躲在人堆之后,最前面七八个兵士正举着腰刀发愣。往远处看,依稀还能看到一个胖胖的背影。
陈旭元可糊涂了,小声问魏神通,“大哥,这是怎么个意思?怎么突然发飙了?”
“可说的呢!刚才我们俩躲快手的时候,到说过这么多人一拥而上,神仙也要束手就擒。他不服气,说是家传的一剑定乾坤正好可以乱中取胜,人再多也不怕。”
“要着这么说……他这是显摆武艺呢?”
“像,很像!”
“你说这世家子弟啊……唉呀,真有胡作非为的天分。”
“嗯,一剑定乾坤可是好剑法,不错不错。”
“什么什么呀,我师父……我那个孙老头,教鞭法的师父说是他的鞭法也有鞭震十方,乱军之中大杀四方,有胜无败的绝招。”
两人正嘀咕,李子新那边已经和巡城御史一干人解释完了,捎带脚,连跑得没影的胖子的来历,都说得一清二楚了。
那御史脸色铁青,带人含恨而去。
魏神通对赵叔元离去的方向一努嘴,也跟了下去。
李子新见赵叔元和魏神通相继离去,回过头来,忽然道:“好了,陈旭元,说吧,文家妖孽到底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