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六甲秘祝
陈旭元听了范启良的解释,忽然把头又埋进水下,咕噜咕噜一阵水泡翻起,这才翻出水面,“得了,我多嘴,胡说八道呢,你们就别管了,我该死,我罪该万死。”
“不是啊,”知秋一本正经道:“陈大侠,虽然你说的我听不懂,但是我觉着非常有道理。在昆仑,道行高深的前辈用寒风帖,传说能夏日封湖,可是贫道的寒风帖就可笑的很了。如你刚才所说,如果是冬天,贫道的寒风帖冻得冰块会大一些,那是因为水凉,刚才这缸水……”
“咳咳……”陈旭元连忙摆手,从缸里跳出来,带起水花四溅,这才阻住了知秋打破沙锅问到底。
他只不过信口开河,随口说了几句,似乎法术也符合能量守恒定律,可是知秋要是问下去,他可没信心能解释得清楚。就算能解释清楚,他也不想解释——他来到这里,从来就不是想做科学界的普罗米修斯。况且真要做先知,总得承担被烧死的风险,这个风险陈旭元可不愿意承担。
陈旭元咂咂嘴,决定不跟知秋扯淡了,得先让知秋明白自己的错误。
“知秋,你那个……那个,对了,我刚才是想让你用冰山术给我的水缸扔两个冰块,就跟上午你在茶杯里冻出来的那个拳头大小的一样。结果你整出个什么狗屁寒风帖来!你这是想冻死我啊!要不是水的温度……咳咳,那个什么,万一你真把水缸冻成一大坨冰,我在冰里还不被冻死了?”
明珠道:“陈大侠,话不是这么说的。知秋也是关心大侠,见你实在热得不行,这才行险用了寒风帖。你可知道,寒风帖是昆仑水德宗十大要术,知秋今年才多大,修道才几天?他是冒了道术反噬的大风险,为了救你才施展的。”
“是么?这个什么狗屁寒风帖还很危险?”
“明珠师兄言重了,”知秋红着脸道:“贫道的确是没有足够的法力来施展这么高明的道术,所以刚才用了天师教的六甲秘祝。”说起道术来,知秋便眉飞色舞,“贫道修习的是万象大法,法力全无根性。寒风帖却是水德宗的道术,需要根性为水的道法。若是像茶杯冰山术那么细小的法术倒也还罢了,贫道逆转万象大法也能转出水根性的法力,可是寒风帖却博大的多。”
范启良小声道:“你怎么跟这几个道士搅和在一起了,你不知道……”
陈旭元一听就知道范启良要说禁法令的事,连忙用手一指天上,摆出一副‘你懂得’的表情。
范启良点了点头,以为这道士又和之前的胡圣勇一样,是上面安排的人物,他见陈旭元天天都是和这些神秘人物在一起,于是竖了竖大拇指。
知秋讲得浑然忘我,“……我十二岁的时候便发觉六甲秘祝里,九大印发各有根性,其中宝瓶印根性为水。所以我想,其实可以用宝瓶印来推动寒风帖这样的道术。但宝瓶印哪是那么容易使用的?天师教高手如云,能随手结成宝瓶印的寥寥无几,说到底还是法力不够、不纯正……”
明珠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双手握在一起,一边点头一边轻轻叹息,即便蒙着眼睛,也能看出来他在表达一种余有荣焉的感慨。
陈旭元暗自思忖,万法小真人,这个知秋好像还真不是一般人啊。要说战斗力,明明是明珠更厉害一些,知秋除了弄出点稀奇古怪的小玩意,便一无是处,可是能用眼睛放炮的明珠却无时无刻不做出一副‘我好崇拜你’的表情。
“……不动根本印是天师教的入门法印,正好不需要根性,哈哈,贫道的万象法力偏偏是无根无性……”知秋一边说一边两手合拢,中指无名指小指互相勾搭,食指和拇指伸直,指尖相交,口中轻喝了一声“临”,“你瞧,就这么容易。但是不动根本印本来就是定心定性,以小搏大,激发我法力运转。之后我略一催化法力,便足以借势结成日轮印。要说日轮印可了不起,但贫道法力实在是太过单薄,就算结成了也施展不出神通,不过借日轮印之力我刚好可以结成宝瓶印,借宝瓶印的根水之性推动寒风帖……”
知秋一边说,一边五指翻飞,一个一个手势结成,“唉,说来容易做时难。我刚才用了茅山符箓,昆仑水德宗,天师教六甲秘祝,一环扣一环,一浪推一浪,才得以将寒风帖激发出来,哈哈,见笑见笑。”
陈旭元听了一个又一个的名头,也不得不赞叹道:“了不起了不起,果然是万法小真人……”心中却道,有个屁用啊,玩这么多花样,明珠一个眼炮过去就蹦飞你了,难怪修习道术的人在传说里这么、那么厉害,却混得跟丧家之犬一样,不实用啊。
“陈大侠莫要取笑,这个万法小真人实在是同门谬赞。贫道我天生就爱胡思乱想,总想着用这些稀奇古怪的法子激发些别门道术,要说威力,呵呵,真是不值一晒。可道门里以讹传讹,居然颇有不少人觉着贫道早晚能举一反三,一生二,二生三,三生无穷,让道门万法归一。唉,说起来……”
话痨,这又是个话痨!陈旭元连忙打断知秋,心想,你什么万法归一还是以一敌万的,我才不管呢,“不是,那个知秋,我们来日方长,慢慢再谈你那个万法什么的。我今天得跟你把话说明白了。下次我让你造小冰块,你就老老实实造小冰块就好了。你说你这自作主张的,要是真如你所想,把整个大缸都冻成一个大块冰,还不把我也冻死了?或者你要是没结成那个什么印的,激发不出那个什么帖的,我还不活活热死?所以说啊,你得明白客户需求,需求你懂么?质量你懂吗?不是你费老大劲了、用老多心了做出来的事就是好,你明白吗?”
知秋和明珠都是一脸茫然,陈旭元继续道:“质量就是满足客户需求,你们懂不懂?好比说我想要一个小冰块,现在就要,数三个数的功夫见不到冰块我就死了。你呢,你费尽千辛万苦,九死一生,花三天给我弄一个大冰山出来。结果呢,我三天前就死了!你说你整这些没用的有啥用,整完了还跟我显摆说,多你妈危险、多你妈了不起,你指望我诈尸起来感谢你啊!熊孩子!南辕北辙你俩懂不懂,刻舟求剑你俩懂不懂?”
陈旭元重重呼一口气,心想,也就是你俩不是一般人,这要是我道德社的小弟,我早给你打出屎来,一次就让你们长足记性!
“恕罪恕罪!”知秋这人就是脾气好,连忙鞠躬作揖,“陈大侠言之有理,贫道明白了!陈大侠的道理浅显易懂,如醍醐灌顶,知秋我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从前我总是不明白,为什么有些道长宁愿放弃高深的道术,原来是因为,很多时候粗浅的道术反而更有用。二三十年前,前代道长里,真有个万法真人的,说是数千种法术无一不精,可是却被令师刀探花老前辈一刀斩了。唉,从前我总是不明白,觉着道术通天的道长,怎么会……可是陈大侠这么一说,我算是明白了。寒风帖再了不起,若我这么施展起来,也没人等得了。说到底,审时度势,也就是陈大侠所说的那个质量和需求……”
陈旭元不得已又打断知秋,一指明珠道:“你这套什么印什么帖的,也就是理论研究,好处也仅限于继往开来。明珠那个才是实际应用,你别搞混了。”
知秋深施一礼,“陈大侠一番话,虽然遣词用句,知秋都听不太懂,可听懂这一部分却句句都是道理,字字珠玑。之前知秋我还误会陈大侠只是个莽汉,没想到人不可貌相,腹中锦绣……”
“哈哈哈哈哈,我这个……莽汉……你还真会夸人……算了,我们出去吧,我也不热了,别围着水缸了,说起来真是奇怪,我最近是怎么了?”
几人出来厨房,回到前院,明珠和知秋,少不得面对着被陈旭元一鞭砸出来的、那个巨大的土坑大为赞叹。
陈旭元摆手道:“不是什么好事,我上次也有一次突然便发作,也是力大无穷,后来好像还喷火什么的。嘿嘿,后来差点没死过去。这次发作,你也看到了,从里到外发热,要不是有个水缸、知秋的那个法术也好用,我不热死也会活活脱水而死的。”
“陈大侠你不知道是为什么?难道这不是你练得功夫吗?我还以为是刀探花老前辈的独门内功……”
“什么功夫有这么厉害啊?我要是知道了就好了。我要是知道,刚才和快手们动手的时候就用出来了,打不死他们也吓死他们。关键是,这事啊,时灵时不灵的!自己又控制不了,有时候一生气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你说这上哪讲理去?还内功呢,搞不好将来我自己就死这上面。对了,你那个不动根本印不是能定心定性么,你教给我,我下次再觉着情况不妙,就也这么来一下,控制控制。”
知秋笑道:“陈大侠,这可不是我不教你,只是修习道术,没有个几年的动心忍性苦熬怕是不成。这头几年的光景,以陈大侠身在红尘的热忱,怕是不容易。”
陈旭元也笑了,摆了摆手,“我随口一说,你求我学,我都不会去学——我可是朝廷中人,禁法令可不是闹着玩的。我还会去学那个?就说你们俩吧,不在山上呆着,下山这么跑,要不是因为我担着,早被人拿住领赏了。唉,道术有什么用?可真是催命符。”
知秋和明珠少不得又称颂一番陈旭元的救命之恩,陈旭元逊谢一番,扭头对范启良道:“启良,那个……你保重身体,我先带他们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