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术
崔始源犹豫了,老道士说出严相来,他便不敢再往下问了。问什么?有没有严相手谕?有的话,他敢看吗?他可以说别人意图谋害天子,严相一样可以说他意图阻挠天子长生。一张嘴两张皮,一句话两人说,就看谁说得有分量。
老道士看崔始源犹豫了,刚要开口再解释,崔始源却抢着开口了,“我不管你是受何人所托,大新的律历不容践踏。赶快把法阵撤去,老夫便不再追究!”
老道士面有难色道:“崔大人你有所不知啊,这个妖物身手敏捷来去如风,我若不布这个法阵,怕留不住他,误了严相……”
崔始源怕他再提严相,一口又打断他,“这我不管,你这法阵若是惊扰了百姓,引起社会恐慌,那不是你担待得起的!你一个堂堂真人捉妖居然要靠法阵,你以为老夫是这么好骗的吗!你以为朝廷的禁法令是儿戏,还是老夫的刀不快?”
纪云海插话道:“崔大人有所不知,这个妖怪可真是了得,据说一动起来,快到了眼睛都看不见。所以青炎真……”
“住口!纪云海,你名声也算不错,居然帮着这几个道士蒙骗老夫,你可不要给武当派惹祸!”
“崔大人,这是哪里的话?”
“这法阵松松垮垮,你以为老夫是不懂法阵之人,哼哼,不怕你们知道,当年追杀天师教余孽,老夫杀过的道士比你们见过的都多!”
中年道人大怒,狠狠瞪向崔始源。老道士却叹了口气,走到崔始源刚刚扔下的铜镜前,捡了起来,又从怀中摸出一杆毛笔,在口中抿了一抿,借着口水和笔尖残存的朱砂,在铜镜背后画了起来。
几笔老道士就画完了,一手执镜,一手在空中虚画了道符,空气居然就此凝结,崔始源依稀看到几笔曲线,心里更加惊诧——道士们已经可以如此画符了?那法术将更隐蔽也更快捷了。
老道士空中念了几句,手上铜镜突然发出白光,即使月色如此明亮的夜晚,白光也依旧很耀眼明亮。
崔始源开始不明就里,但铜镜一发光,他便浑身紧张,不自觉退后半步。但白光亮了一下子就灭了,老道士把铜镜收进怀里,解释道:“崔大人,这便是昆仑山的小法术,叫白夜术。用铜镜吸纳日光,再用法术把吸纳的日光发出来。”
崔始源点点头,他在皇宫内见过这法术,不过是黑夜取光而已。
老道士接着道:“崔大人一定奇怪,以往这种法术不过是供达官贵人夜晚作乐的,我这法阵若是用这个法术擒妖,可真是有点蹊跷了,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不瞒大人说,云海开始也有此一问。贫道不敢欺瞒大人,这万物总有生克,就好比崔大人天生便克制我们这些修道之人。而这个妖怪却很是奇怪,他本是夜行之妖,刀枪不入,但却怕光,尤其是怕日光。贫道实在是别无他法,只好布下这法阵……不瞒崔大人说,这法阵从东至西,由南到北,足有几十里长。”
“怕光?”崔始源喃喃自语,心想这妖物的属性如此奇怪,倒不像是编造的,况且若说这白夜术是用来害人或者制造混乱的,也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于是信了七八成。
“怕光,怕到有光线加身,就好像刀砍斧劈一样。以这个妖怪之能,纵然贫道连同一念师侄一齐出手,只怕他想跑还是跑得了。所以贫道才花大力气,布大法阵,只要贫道催发,四方铜镜同时发出日光,这妖物想不受伤都难。崔大人一定想,就算你有这个法阵,你又不知道他何时出城,你如何知道何时催发?崔大人,其实刚才你一出城我就知道了,不过没感受到妖气——我来给你引见,这位便是茅山谭真人座下弟子,法号……”
老道士耐心讲解,崔始源可已经没有耐心倾听了,一见老道士居然还要介绍那个瞎道士,不由得哼了一声,“不必了!又是昆仑山又是武当山,居然还有茅山的瞎子,你们这帮修道之人不安心修道,勾结在一起,蝇营狗苟,呸,老夫才没兴趣管你们的事!”
那瞎道士浑身一震,嘴角一皱,居然是大怒,手向上一挥,却被旁边的年轻道士拉住,在他耳边不住耳语。
崔始源却不理会,也不想再听青炎像老太婆一样的絮叨,他把刀往前一挥,四个道士外加纪云海全都大吃一惊,全都感觉这劈天裂地的一刀是向自己劈过来的!一时间全都乱了方寸,连纪云海都拔剑出鞘,作势反击。
刀探花的羞刀又再出手,这一刀确实吓了众人一跳,但其实是劈向地面的。众人一惊之后只见一道裂痕从崔始源脚下一直蔓延到瞎道士脚下,足足横贯二十多丈。
崔始源哼了一声,扭身便走,头也不回地道:“敕封道士不受朝廷差遣便私下游历,若再让我看到,便是一刀两段的下场!”
话说完,人已经在百丈开外。
纪云海松了口气,还剑入鞘,微笑道:“我还以他真要杀我们呢。”
瞎道士怒道:“我还想杀他呢!”
中年道士厌恶地看了看瞎道士,冷冷道:“你也算修道之人?妄动杀心……”
老道士突然打了个喷嚏,打断了中年道士,“唉,人无伤虎意,虎有吃人心。一念,刀探花崔老先生的刀法你也看到了,若不是云海及时出现,就以他的武功和品行,我们四人只怕是要死无全尸啦!”
小道士突然开口道:“师父,你怎么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呢,刚才你和一念师兄明明都没出全力,况且,我们还有明珠道兄……”
“住口!”老道士不悦,瞪了自己徒弟一眼,“你以为刀探花出全力了?下山才几天,江湖中人吹牛皮的功夫就学会了!我们修道之士一旦面对面碰上了刀探花这种顶尖高手,跑都来不及,你还有雄心壮志去较量一番,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小道士嘿嘿一笑,摊手对纪云海吐吐舌头,显见俩人是极相熟的。
老道士又仰天叹了口气,幽幽道:“看来南京我们是呆不住啦。我原本以为我们悄悄地把事办了,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便好。可是现在刀探花都来了,想必南京城里别的能人异士也会有所察觉,唉……树欲静而风不止啊,我们得赶紧办完事赶紧走了。知秋,明天你便和明珠进城去找那个妖物,务必想办法把他赶出城来,千万小心,别再碰上刀探花了,他一定很乐意亲手送你们见太上老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