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我倒要看看,就凭你一个人,我能付出什么代价!”马文风看着山下黄烟中隐约可见的鞑子骑兵,眼底闪现出几分兴奋之色,“本来我还打算好好和你玩玩,但现在鞑子来了,你的死期也到了。”
“都出来吧!”他拍了几下手掌,大石后面应声跳出来六个人,手中弓箭闪着寒光,直直对准沈重,马文风将沈重上下打量了一下,有些感叹说道,“沈重,你这个对手可真是让人又爱又恨!教主居然怕你怕到这个地步,要我将你引出城来杀掉!”
说到这里,马文风顿了一顿,看着沈重有些可惜地说道:“你可知道,好多人都想要你性命呢?可惜你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死在乱箭之下,倒是便宜你了。”
“你真觉得我会死在这里?”沈重戏谑地看着马文风后面的六个弓箭手,有些不屑说道,“就凭你们这几棵葱?”
“沈重,以前你是把我们白莲教玩弄于股掌之中,这我承认!”马文风此时倒很光棍,指了指身后六把弓箭说道,“但你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弓箭可是不长眼,还会分出谁该死谁不该死!”
“我不是小瞧你们,但你们几个确实是不自量力!”沈重迎着山风理了理头发,突然发出一声厉喝,“动手!”
沈重话音刚落,整个人便如狸猫一般躲到了一块石头后面,背部紧紧贴着石壁。此时一侧的杂草丛中,凭空便扔出了三个铁皮罐子,铁皮罐子尾部冒着青烟,发出滋滋的声音。
“这是什么幺蛾子?”马文风扫了一眼,并没有将这三个铁皮罐子放在心上,挥挥手,六人持着弓箭便向沈重藏身的石头围了过来,口中带着几分志在必得,“你以为躲在石头后面……”
“砰砰砰……”马文风话还没说完,山顶上三个铁皮罐子就如晴天霹雳一般接连爆炸开来,六人中有三个猝不及防,当场被纷飞的铁片炸成了筛子,而马文风和另外三人也被划了个满脸花,身上不少地方都被嵌入了铁片,尤其是马文风,右脸从嘴角到耳根处被划开了一道大口子,皮肉都翻了过来。
“沈大人,这手雷当真厉害!”没想到第一次用研制出来的手雷,就收到了七人三死四伤的奇效,陈汉带着两个锦衣卫从一旁的杂草中一跃而起,伴随着还没消散的黑烟,有如煞神下凡,说话都带了些文绉绉的味道,“你们这些宵小之辈,居然打起沈大人的主意,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沈重,你别欺人太甚!”马文风再一次遭了沈重的暗算,面部表情狰狞无比,说话都有些漏风了,双手握着一柄短刀便向大石后面扑了过来!
“陈大人,速战速决!”沈重从大石后面闪身出来,绣春刀出鞘,没有半点犹豫地插在了朝自己扑来的马文风的心脏处。
马文风心口处一凉,低头就看到一把雪亮的长刀贯穿了自己的胸口,鲜血汩汩流出,止都止不住。
“这样死有些便宜你了。”沈重看了看马文风有些灰败的眼神,将绣春刀拔出,又从腰间取出一个铁皮罐子,点燃引信放在马文风怀里,双臂用力,将马文风从一侧的山崖处扔了下去。
“啊——”马文风此时还有一口气在,拖着长长的惨嚎便从山顶坠了下去。
炸死三人之后,马文风那边的人数优势便消散于无形,再加上剩下的四人都受了伤,情势骤然扭转过来,马文风被沈重捅了个透心凉的时候,其余三人也都死在了陈汉和另两名锦衣卫的手下。
“砰!”直到陈汉几人收刀入鞘,将剩下的三人全部解决之后,山崖下方才发出这一声闷响,在几个山峰之间回音不断,沈重在崖壁处向下看去,就看到伴随着一股黑烟升起,马文风的尸体变成了一蓬血雨,快速消散在了山崖之间。
“我们要赶快下山!”沈重看了眼远处不断向山脚下逼近的骑兵,估算着大概有五千兵马的样子,忙向陈汉几人说道,“山上的烽火台被马文风做了手脚,我们必须赶在鞑子之前到城中报信,要不然事情可就糟了!”
从飞狐峪这边绕道进攻蔚州城,因为有城南山脉的阻隔,只要打掉了城南山上的烽火台,骑兵就可以轻松穿过飞狐峪,在逼近城下极近的位置才会有可能被发现,如果不提早通知城兵的话,恐怕鞑子挟长途奔袭而来的余威,一鼓作气之下,就要冲进城去了。
“大人,我知道一条小路下山,能比从这里下山快上不少!”陈汉忙说道。
“我们的马还在山下呢!”沈重提醒道,如果从别处下山却要弃马跑回城中的话,恐怕速度还不如从这条路下山再取了马匹赶回城中快。
陈汉拍着胸脯说道:“没问题,那条小路也能通到咱们放马的山脚下!”
“好,那陈大人赶快前方带路!”沈重此刻已经是心急火燎,恨不得插翅飞回城中!
“大家都跟我来!”陈汉也不犹豫,挥了挥手,带着几人朝着山下疾行而去。
城南,飞狐峪翠屏山下。
沈重和两名锦衣卫在陈汉的带领下下得山来,取了马匹便心急火燎往城里赶!
一路飞奔而来,沿着官道转过前面这一座山来,前方的蔚州城已经近在眼前。
“驾!”沈重面色严峻,想起不远处向着蔚州城疾驰而来的鞑子,低吼一声,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已经如飞的骏马四蹄腾空,生生又快出不少!
这一路疾驰回来,沈重手中皮鞭不断挥舞,马屁股都快被抽烂了。座下马也如从水中捞出来一般,浑身上下在寒冬中蒸出一身白气。
陈汉和身后两个锦衣卫也紧紧跟在沈重身后,落后了大约半个马头的距离,三人也是面色紧绷,没想到白莲教和鞑子搞出了这么大的阵仗。
“来人下马!”两个抱着长矛守在城门口的城兵看到几人驱马狂奔的一幕,有些面面相觑,急忙将长矛横在城门处,大声喝止道。
沈重一勒马缰,纵马从两根长矛上一跃而过,驱马快速来到城门口,翻身从马上跃下,开口急急问道:“杨千户呢?”
两个城兵就看到一人灰头土脸地从马上下来,仔细辨认了一番,才认出是锦衣卫百户沈重。
“禀沈大人,我们千户大人一早便出城打猎去了!”两个城兵没想到自己拦下的是锦衣卫,连忙低头答道。
“又去打猎,这杨辉旭怎么他妈不去当个猎户?”听到城兵的回答,沈重心中暴怒,再也按捺不住骂出了声来,手中皮鞭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抽在城门之上,发出了啪的一声脆响。
两个城兵不知道沈重哪里来得如此大的火气,生怕引火烧身,缩在一旁不敢答话。
“关城门,快点关城门!”沈重此时也没有心思生气,想起在山南正朝这边疾驰而来的鞑子军队,当机立断道。
“沈大人,这城门要到太阳落山之时才能关上!”两个城兵想起千户大人此时还在城外,但却也不敢太过得罪沈重,讷讷解释道,“况且,千户大人还没回来……”
“我让你关城门,听到没有?”想起杨辉旭的所作所为,沈重火气腾一下又上来了。
“呦,这是被火烧了屁股了吗?沈大人哪里来得这么大的火气?”一旁的耳房中,一个百户一掀门帘走了出来,他很少看到沈重这么焦急的样子,便幸灾乐祸地说了几句风凉话。
这个百户沈重也认识,名叫李同,当日在蔚州卫衙门的时候,是站在崔友胜一边的,应该就是崔友胜的嫡系,但是崔友胜当日被沈重和杨辉旭算计,五十军棍下去,如今已是奄奄一息。
李同和另外两个站在崔友胜一边的百户这些日子失了势,在军营之中自是受到了杨辉旭手下三个嫡系百户的排挤,今天见到事情的始作俑者沈重,如何能够不恨。
“李同,你嘴巴最好干净点!”听到李同如此数落自家大人,沈重还没说话,身后陈汉先看不惯了,拔出刀来对李同怒目而视。
“陈大人,别冲动!”沈重压下了陈汉出鞘的绣春刀,几步走到李同面前,调整了一下情绪说道,“李百户,正好你在这里。我也不多说,赶快吩咐你手下这些城兵把城门关上,鞑子骑兵马上就要到南城门了!”
“沈大人,谎报军情可是重罪!”李同本来还对锦衣卫有几分忌惮,但看到沈重对自己如此客气,便拿腔作势缓缓走出城门洞,歪着脑袋看了看不远处山上的烽火台,面色轻松说道,“沈大人不了解情况,如果鞑子从飞狐峪攻来,山上的烽火台早就点起狼烟示警了。”
“那个烽火台上的官兵都被白莲教做掉了!”沈重眼看李同慢条斯理的样子,心中不由有气,心说这杨辉旭手下的兵将怎么都和他一个德行,一个个视军情如儿戏,不过此时情势紧急,沈重也顾不得发火,开口向李同解释道,“鞑子现在正朝着蔚州城飞速而来,你赶快指挥城兵把城门关起来!”
“沈大人,别跟他们啰嗦了!”陈汉看李同一副刁难的模样,心下也是十分焦急,不耐烦说道,“我们自己动手把城门关上!”
“谁敢?沈大人,上次崔大人的事情就没和你计较,但你的手未免伸得也太长了点吧!”李同看着沈重和后面的三个锦衣卫,阴阳怪气说道,“虽然你是锦衣百户,但怎么守城是我们城兵的事情,就算是城破了,上面自然会有人追究我们的责任,要管也轮不到你来管!”
“我懒得跟你废话,这是当初杨大人给我的令牌,他当初可是说过的,手下十个百户见令牌如见本人,你到底关不关?”此时事情紧急,沈重却也来不及细细解释,只得掏出了当初杨辉旭给自己的那块镔铁令牌,强硬问道。
“我们蔚州卫似乎并没有这种信物吧?”李同煞有介事地凑到那令牌面前看了两眼,对沈重说道,“这东西得等杨大人回来之后验明真伪,才能作数!”
当天杨辉旭将令牌交到沈重手中的时候,李同其实是在场的,也知道杨辉旭的态度,但他却还是存心想要刁难沈重,因为大明朝除了调兵用的虎符之外,杨辉旭给沈重的这种信物只能是私下使用,根本摆不到台面上来。
今天自己和沈重呛在这里,来日就算拿到官面上去说,只要自己一口咬定对此事不知情,想来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
“李大人,话我都说到这了,要是延误了军机大事,让鞑子攻进城来,就算你有九条命也不够死的!”没想到自己苦口婆心,李同却是如此油盐不浸,沈重的目光中渐渐渗出了杀意。
“呦呵,沈大人,你这是在威胁我吗?”李同上下打量了沈重两眼,嘴角带着挑衅说道,“你是百户,我也是百户,论官阶,你也指挥不到我头上吧!”
“陈汉!”沈重没再理李同,转过身来大声对陈汉说道。
“在!”陈汉一直守在一旁,忙大声应道。
“关城门!”沈重阴沉着脸下令道!
“谁敢!”李同没想到沈重简直视自己如空气一般,手一挥,身后几个城兵也亮出了手中长矛,齐刷刷对着沈重,反正已经和沈重杠到了这个份上,李同索性便也没有了什么顾忌,眼睛一转,向沈重栽赃道:“杨大人如今还没回城,沈大人便下令关城门,难道是想要趁机夺城吗?”
“胡扯!”听到身后蹄声如雷已经由远及近传了过来,沈重忙回头看去,已经看到不远处黄烟腾起,眼看着鞑子便要转过山头长驱直入了,沈重面色一变,也懒得再和李同计较,腰间绣春刀出鞘,直接抹在了还准备继续和自己斗气的李同脖子上,大声说道,“鞑子大兵压境在即,李同拒不关城门,恐怕是与白莲教和鞑子沆瀣一气,意图谋反,如今已伏法被诛。眼下有谁再妄图阻止关城门,一律视为李同同伙,同样杀无赦!”
李同只感觉脖颈处一凉,接着便感觉浑身的气力有如泄气的皮球一般从勃颈处不断流失,他缓缓低下头去,就看到胸襟前已经被鲜血打湿一片,面前的沈重看着他,嘴角闪过一抹冷笑,好像看着一个死人一般。
李同喉间咕噜咕噜响了几声,抬起手来指着沈重,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只是因为一时斗气便死在了沈重的刀下,只得用手紧紧捂住了脖子,脸色已经涨成一片紫红。
临死之前,透过城门洞向外面望了一眼,看到不远处腾起的烟尘,李同心中想道,看来沈重说的是对的,鞑子果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