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州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沈重侃侃而谈道,“想当年,杨六郎和辽国大军在此鏖战,最后划定边界之时,杨六郎和辽国使者商议,让辽国再退一箭之地,辽国使者想着一箭之地也没多远,就答应了下来!”
沈重目光放在远山处继续说道:“但辽国使者万万没有想到,杨六郎这一箭射穿了飞狐峪诸峰,羽箭越过壶流、桑干二川,才插在山上,辽国使者见杨六郎如此神勇,最终让出了三川之地,大宋自此定下了与辽国的边界。”
“你别说了,我知道你是在影射我!”马文风听到这里,脸色变了变,似乎明白了沈重想要说些什么,笑笑说道,“但这些有什么用呢?”
“这便是杨六郎一箭射三川的典故!”沈重不但没有停下来,而且更提高了声音说道,“同样都是汉人,杨六郎一箭为大宋争得三川之地,你居然为了你们白莲教所谓的大计,对鞑子卑躬屈膝,甚至将汉人的孩子送到草原上,去给鞑子做奴隶,你这种人简直畜生不如,要是不除,天地不容!”
“沈大人,我提醒你一句,你说得再慷慨激昂,大道理也杀不死人!”马文风摆了摆手,浑不在意说道,“在我眼中没有汉人鞑子的区分,只要对我有用的人,我不管是汉人还是鞑子,都要拉拢到身边来利用!”
说道这里,马文风冷笑了两声,有些不屑说道:“杨六郎再忠勇,最后大宋的万里江山不也还是被大元所取代了吗?”
“呵呵,马护法,你还真是块当汉奸的好料子!”沈重被气得不怒反笑,目光如箭,口气也如这山巅的寒风一般冷冽割人,“那些孩子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很简单,鞑子地广人稀,需要人手,将这些孩子送到塞外,我们白莲教还能和鞑子搞好关系!”马文风没有半分愧疚,理所当然道,“而且将这些孩子送过去,从小就养成逆来顺受的习惯,以后来给鞑子做奴隶是最合适不过。”
听到这里,沈重不由攥紧了拳头说道:“你这么处心积虑地讨好鞑子,就是为了借鞑子的兵马,来推翻大明的统治吧!”
“对,我就是要推翻大明的统治!”马文风紧紧攥着拳头咬牙说道,“一个血腥残忍的乞丐建立起来的朝廷,叔篡侄位,兄夺弟权,为了大明江山,置天下百姓于不顾,置万民于水火之中而不顾!”
马文风说的沈重心中都清楚,无非就是朱棣夺了朱允炆的皇位,后面明英宗夺门之变又抢回了弟弟明景帝手中的皇位复辟的事情,但人家再怎么争夺,那也是老朱家的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沈重看马文风气愤的样子有些好笑,反问道:“难道大明朝廷在你的眼中就是这么不堪吗?”
“不堪?难道用不堪就能形容吗?”马文风嘴角抽搐,情绪明显有些激动,“其实,刚才我说的那两条理由都不重要,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恨你们这些汉人。”
“我们这些汉人?”沈重这句话出口,才反应过来,“你是贱民?”
“对,我就是贱民!你是不是也看我不起?”马文风有些悲戚说道:“难道就因为我的祖上在元朝时为官,我就要被当成贱民,没有田地,不能科举,做什么事情都要比人低上一头,就连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佃农,看到我都要唾上一口?”
马文风居然是贱民!沈重没想到这次上山居然挖出了这种猛料,虽然他也认为这种等级制度不合理,但对马文风却没有丝毫同情,因为就算在号称人人平等的后世,也是被财富和地位分成了不同的阶层。
“我并不会因为你是贱民而看不起你,但你借着贱民的身份做下种种恶事,却是让我对你由衷的鄙视!”沈重看着马文风,面露不屑说道,“你现在感觉自己受到了不公,但你的祖上在元朝时又是怎样助纣为虐,残害这些汉人百姓的?”
说到这里,沈重看向马文风的目光有些怜悯,这是一个自尊心受到严重伤害,心理扭曲到想要报复社会的一个变态!
看马文风有些哑口无言,沈重继续追问道:“你们白莲教内部,不也有教主、护法和普通教众之分吗?就算回到大元,不也同样分成了四等人吗?”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有争斗就会分出高下,沈重两世为人,对这一点看得极为清楚,绝对的公平根本是不可能出现的。
“我不管这些,只要不是我处在最底层就行!”马文风却又是拿出了那一套已在他脑中根深蒂固的歪理,面目扭曲说道。
“鞑子就是一头猛虎,草原就是他的牢笼,我们汉人经过多少年的努力,才将他们赶回了草原?一旦你将他放出来,这头猛虎下山之后,再次露出爪牙,你靠什么来束缚住他?”沈重眼看对马文风讲不通道理,有些不屑地反问道,“就靠你们这些白莲教众?”
马文风显然没考虑过这些问题,沈重明显看到他的表情一滞,脸色垮了下来,但却又被他倔强地掩饰了过去。
“我看你们是痴心做梦!”沈重继续说道,“没有足够的实力,就算把鞑子引了过来,你照样还是他们脚下的奴隶!”
“那就大家一起做奴隶!”可能是被最后一根稻草摧垮了自己的意志,马文风状若癫狂地说道,“想到那些孩子现在正在草原之上,住在羊圈里,用粗糙的双手干着各种粗重的活,还要不时挨上主人一顿皮鞭,我心中就感到一阵阵快意!”
“你这个丧心病狂的混蛋!”沈重看着面前这个极度自卑又极度自负的男人,突然觉得他很可怜,亦很可恨。
“我丧心病狂?你居然说我丧心病狂?”马文风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好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他笑着骂道,“我看是******大明朝丧心病狂,要不是我被逼到无路可退,也不会加入什么白莲教!”
“胡搅蛮缠!”看来拳头才是最快速的解决之道,和马文风扯了这么半天都没有将他说服,沈重已经彻底失去了和马文风继续争辩下去的兴趣,寒声说道,“不管你怎么为自己开脱,事情是你做下的,你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哈哈,你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马文风脸上又现出了疯狂的笑容,“鞑子这头猛虎已经被我们放出来了,就算我们束缚不了他,这个烂摊子也得靠大明来收拾!”
“你们到底做了什么?”听马文风如此说,沈重面色一变,连忙问道。
“蔚州城这次是要保不住了!”马文风幽幽说了一句,从大石上站起身来,指着不远处说道,“你看那边!”
沈重立刻顺着马文风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山脚下不远处黄烟漫卷,当先还有一杆大旗烈烈腾空,一看便是有大队骑兵飞速朝这边驰来。
沈重目光一缩,就看到黄烟之中一个个彪悍的鞑子士兵骑在马上飞奔而来,心说自己担心了这么多天,该来的还是来了!
鞑子的骑兵越来越近,马蹄踏在地上发出铿锵的声音,在群山中沉闷地回荡,山上的石头似乎都有些颤动起来,事到如今,沈重面色倒平静了下来,盯着马文风说道:“我就料到你把我引到这里没有好事,果然如此,鞑子到底还是来了!”
“对,就是我们干的!不仅鞑子来了,江西的宁王也会举旗造反,大明很快就要烽烟四起,这次我们不但要拿下蔚州,宣府和大同也是我们的掌中之物!”马文风面上神采飞扬,双手拈成一朵莲花唱道,“淤泥源自混沌始,白莲一现盛世举!无生老母下世,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痴心妄想!”沈重低喝一声说道,他对这段历史有过一些知晓,前段时间又和刘健闲聊过一次,心中更加笃定,宁王和蔚州的白莲教都只不过是一条小泥鳅,不会掀起太大的波澜。
山顶上两人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山下的鞑子又近了几分,但看到对面山巅上的烽火台依然没有任何举动,沈重面色一变,盯着马文风问道:“你在烽火台上做了什么手脚?”
“看来你还真是聪明!”马文风看着沈重的表情笑道,“里面的军士都已经被我们干掉了,很简单的一顿酒肉,就让十几个兵士全都上了西天!”
“这是你们早就预谋好的?”沈重面色阴沉,不由更加警惕了几分,语气中已经带上了杀意,咬着牙说道,“马文风,你会为你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