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罢早饭,沈重和陈汉收拾停当,将马房中的马车赶出来,沈重骑马,陈汉赶着车,朝着蔚州方向行去。
来的时候,车厢里面只有万得禄一人,而回去的时候,则又塞进了一具已经冻成了一块冰疙瘩的方胜,
沈重这次引蛇出洞,一举解决掉了锦衣卫中内鬼的事情,心情还算不错,骑在马上放慢了速度,一边向回返一边和陈汉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天。
而此时旁边曲叫天的房中,天光早已大亮,睡得死猪一般的三人才刚刚醒来。
昨天晚上曲叫天提心吊胆了半天,直到后半夜才沉沉睡去,再加上小丁小何好不容易睡个安稳觉,这一觉就睡到了日上三竿。
“快起来,快起来!可别误了大事!”小丁最先醒了过来,透过白色的窗户纸看了看窗外,心中一沉,便胡乱抓起衣服套在自己身上,急吼吼说道,“昨天已经派驿卒通知了州衙,今天新任知州会走马上任,现在州衙的那些小吏恐怕已经在城门口等着咱们了。”
“哦,对!”曲叫天一咕噜从地铺上爬了起来,拿起圆桌上放着的一碗水漱了漱口,开口就唱道,“咿咿咿——呀呀呀——”
“你这是干什么?”小丁脸色一变,忙捂住了曲叫天的嘴巴,右手勒在了曲叫天的脖子上。
曲叫天差点没被小丁给勒死,被松开之后急忙喘了两口气才算匀了过来,一脸无辜说道:“好汉,我要吊嗓子啊!每天早上起来都要练晨功的!”
“吊个屁,赶紧穿衣服走人!”小丁两眼一横,在曲叫天屁股上踢了一脚,“你可别忘了,你现在是知州,哪有知州大人早上起来吊嗓子的!赶快起来收拾东西,把任命文书贴身带好了。”
“哦,对,我现在已经是知州了!”曲叫天拍了拍脑袋,还有些迷糊,想到自己摇身一变,居然成为了蔚州知州,还是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又苦着脸说道,“可是,我怕我演不来啊!好汉,咱不去了行不行?”
“戏台子已经给你搭好了,你就当唱一出戏就完了!”小何先是说了句宽心的话,接着又冷着脸威胁道,“你要是不去,我们也不强求,反正你老婆孩子都在我们手中,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我去,我去!”想起自己的妻儿,曲叫天又没了脾气,咬咬牙将官服穿在了身上,给自己壮胆说道,“不就是区区一个知州吗?我曲叫天连皇上都演过,还怕什么来着!走,咱就蔚州城走一趟!”
“这就对了,我下去套车,咱得赶紧出发,别让那些小吏们等得着急了!”小丁收拾妥当,赶紧打开房门吩咐驿卒去套车了。
曲叫天收拾停当,小丁小何早已套了马车,在下面一脸恭敬地等着他。虽然在房内曲叫天被两人训得三孙子似的,但出了门有外人在场,情势却一下就变了,两人此时就是曲叫天身边的两个贴身家奴,自然不能再对曲叫天横眉竖眼。
曲叫天一身官服,看两人低眉顺眼的样子,心情顿时大好,又找了各种借口,拿包袱、扫车厢、套马车之类的事情,在庭院中将两人支使了一番,这才志得意满上了马车。
此时沈重和陈汉二人已经驱马前行了半个多时辰,官道绕过前面一座小山,远远便看到蔚州城的城墙在阳光的沐浴下映上了一层金色,沈重心情大好,打马如飞,朝着蔚州城飞驰而去。陈汉也用鞭子狠狠抽了抽马屁股,笨重的马车一路颠簸着,紧紧跟在了沈重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向前走出没多远,便看到城门下面乌泱泱聚起了一群人,候在城门洞的两侧,正在翘首以盼等待着什么。
“陈大人,这是干什么呢?”沈重看着有些奇怪,一勒马缰,放缓了速度开口问道。
“我也不清楚!”陈汉屈腿靠在马车上,手搭凉棚望向远方人群,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猜测道,“这是在等什么人吧?”
“可能是新知州要上任!”马匹再向前,沈重眼睛扫视一遍,看到人群后面两排衙役拿着肃静回避的牌子,还有人抬着铜锣之类的各种仪仗,心下有些了然,又有些纳闷,“咱们也没听到这方面的消息,这新任知州来得也太快了吧!”
“呵呵,沈大人这是刚刚从哪里回来?”座下马得得向前,沈重心中正想着,就听到人群中传来一个声音,扭头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蔚州卫千户杨辉旭身穿一身戎装抱拳走了过来,口中哈哈笑着说道。
沈重连忙下马,拱着双手迎上前去:“杨大人!昨天有些事情,便出城了一趟,早上这才刚刚赶回来!”
“我说怎么派人去找也找不到你!”杨辉旭知道锦衣卫的规矩,却也并不细问,拍着脑袋恍然大悟说道,“原来是出城去了!”
杨辉旭上次在蔚州城南火灾现场时是第一次和沈重见面,当时便看到沈重乐善好施、勇于担责的一面,并没有多少锦衣卫那种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臭架子。而杨辉旭开口调城兵的军被出来,也正是因为沈重出手救助那些灾民的原因。
这让杨辉旭感觉沈重很对自己的脾气,所以两人虽然见面不多,但他说话间便隐隐对沈重有些亲热。
“杨大人,这么些人候在这里,是干什么呢?”沈重心中虽然已经大致猜了出来,但还是开口问道。
“今天新任知州上任!”杨辉旭大步走到沈重近前,亲昵地拍了拍沈重的肩膀,“作为同在蔚州城的官员,沈大人既然来了,就在这里候一候吧!”
“好!”沈重点了点头,向一旁等候的陈汉挥了挥手吩咐道,“陈大人,你先回去吧!一会着人将我的官服送过来。”
陈汉车里面一个死人一个死囚,实在不宜在此处久留,便听了沈重的吩咐,驾车进了南城门,回到诏狱之中,安排一个锦衣校尉拿了沈重的飞鱼服送了过去。
沈重此时正和杨辉旭在一处晒着太阳聊天,南城门处虽然阳光普照,但小风顺着城墙飕飕刮着,要是没有太阳的这点暖和劲,根本站不住人。
跺着脚和杨辉旭攀谈一会,沈重才弄清楚,这信任的州官姓尹名长山,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本来在京城做过几年的小京官,后来不知为何却又辞了京官开始候缺,这次单守德身死,想必尹长山也是抓住机会才补了这个缺,外放成了蔚州知州。
“杨大人,你们先聊着,我去换上官服!”沈重拿到衣服,和杨辉旭招呼了一句,便拿着飞鱼服走向了城门下面的耳房。
曲叫天三人出了驿馆一路向北,没走出多远,在离城十里的地方,已经有州衙的吏目焦急地等候在这里了。新知州上任,这几人都不敢怠慢,都是天刚蒙蒙亮就出发,但没想到知州大人就如羞涩的小媳妇一般,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此时几人已经在寒风凛冽的旷野中站了将近一个时辰了。
小丁小何停下马车,立刻便有小吏上前,和曲叫天接洽,验看了任命文书之类的东西。
只是几人此时已经冻得冰棍一般,哪里还有心思一项项查对,胡乱翻了两下,匆忙确定了曲叫天身份之后,就派了两人骑马回城报信,准备好知州大人的仪仗接知州入城,剩下的一行人便跟在了曲叫天马车后面。
曲叫天本来还怕露出什么破绽,一颗心一直悬着,没想到几个吏目只是核对了一下委任文书上的吏部大印,剩下的却什么都没过问,倒让曲叫天白担心一场。
此时在城墙下的耳房中,沈重已经换下了自己常穿的轻袍,将飞鱼服穿在了身上。
在蔚州城的时候,因为嫌这一身衣服太过扎眼,所以沈重基本上不怎么穿,此时一身灿金色的飞鱼服穿在身上,气势便陡然盛了几分,再配上沈重上一世积累的杀气,要不是脸蛋还稍微有些稚嫩,颇有些不怒自威的意思。
沈重换好衣服走出耳房,立刻便引来了周围一群人的围观,有些自认为能和沈重说得上话的,还上前夸赞几句。
“沈兄弟穿上这身衣服,还真是显得英武挺拔!”杨辉旭也是第一次看到沈重穿官服,不由眼前一亮,扯了扯自己身上的官服说道,“同样都是官服,我这一身皮比起沈兄弟的来,可就难看多了!”
“呵呵,杨大人说笑了!你这一身戎装,才是显得气势逼人!”沈重虚应一句,抬头看着已经日上三竿,道路上还没有人影,不由嘀咕道,“这知州大人搞得什么名堂,一群人等了这么长时间,怎么还不出现?”
“刚才前面吏目已经派人传信回来了,马上就到。”杨辉旭揣着手,他的怀里还多了个暖炉,也不知从哪里弄过来的,看来也是有些扛不住这刀子一般割人的北风,颇有些愤愤说道,“这知州忒也不像话,居然让我们等这么长时间,一会在酒桌上再好好收拾他!”
沈重点了点头,心中泛起前两天贾应春和自己那一番关于白莲教和鞑子勾结的推测,心说左右现在无事,还是先提醒一下杨辉旭的好,便开口说道:“杨大人,我有些事情要和你商量!”
“什么事?”杨辉旭眯着眼睛望着前方,缩着脖子问道。
沈重组织了下语言,正待开口,一旁一直巴望着不远处的几个小吏突然怪叫一声,欣喜喊道,“来了,来了!”
“******总算是来了!”杨辉旭听到喊声精神一振,上前迎了一步,也顾不得和沈重说话,沈重只得作罢,抬头看向不远处,果然有一队人马迤逦而行,正向这边行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