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驿馆中还是一片寂静,倒是被方胜下了蒙汗药的陈汉最先醒了过来。
陈汉趴在桌上睡了一晚上,此时药力一过,只感觉自己头痛欲裂,坐在桌前迷糊了半天,这才记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想起沈重交代给自己的事情,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三步并作两步窜到床前,摇着床上的人说道:“方胜,快醒醒,昨晚上睡得这么死,怕是被人下了药,咱们得赶紧下去看看,万得禄可千万别出了什么事情!”
沈重被陈汉摇醒,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万得禄,万得禄,你昨天晚上死猪一样睡了一晚上,现在到惦记起万得禄来了!”
“沈大人,你怎么在这里?”陈汉此时才看清看着床上躺着的人是沈重,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犹疑地自言自语道,“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昨天晚上你被人下了蒙汗药!”沈重一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揉着眼睛打了个呵欠说道。
“谁这么大胆,居然敢给老子下药?”陈汉一拍桌子,心一下悬了起来,忙问道,“沈大人,方胜呢?不会是出了什么情况吧!万得禄还在不在?”
话还没说完,陈汉就打开房门,准备去下面的马房中查看一下万得禄的情况,押解万得禄进京可是指挥使大人交代下来的任务,如果事情真出了什么差子,自己可是要担不少责任。
“确实出了些情况!不过万得禄没事!”沈重面色沉重地穿戴好衣帽,坐在了圆桌旁的矮凳上说道,“陈大人,你坐那,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什么事?”陈汉一只脚都要迈出门去了,回头看着沈重脸色,就又把脚收了回来,“沈大人请吩咐!”
“这次派你和方胜押解万得禄进京,是我安排的一出戏!”沈重拿起圆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喝了一口润了润喉说道。
“一出戏?沈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陈汉满脸疑惑,“难道指挥使下的命令还有假?”
沈重点了点头,面色凝重沉声说道:“对,就是一出戏,其实押解着万得禄进京根本就不是指挥使的命令,我只将前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报告给了千户大人,当天那封信札也是千户大人的,而我假借指挥使大人命令安排这一出戏,就是想借这个机会,把隐藏在咱们锦衣卫中的内鬼除掉!”
“内鬼?朱强不是已经被大人关起来了吗?”听沈重这么说,陈汉也有些明白了过来,试探着问道,“难道大人已经确定了朱强不是内鬼?那真正的内鬼抓到没有?”
“对,其实朱强并不是内鬼!真正的内鬼是方胜!”沈重点了点头,将陈汉的腰牌又还回了他手中,“从今天起,这小旗的位子,还是你的!”
“方胜?怎么可能?”陈汉倒有些不敢相信,“他才来蔚州多少天,怎么就和白莲教勾搭上了?”
“其实咱们都想错了,方胜并没有和白莲教有勾连,他的目的其实非常简单……”沈重压低声音向陈汉将情况缓缓讲述了一遍。
经过沈重这一番讲述,陈汉终于明白了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一拍桌子愤愤说道:“这方胜简直也太小肚鸡肠了,为了这点事情居然搞成这个样子,我们到手的功劳就那么让他放跑了,真是杀他十次也不多。就这么让他死了,真有些便宜他了!”
陈汉说道这里恨恨咬了咬牙,想起自己居然被方胜下药迷倒了,心中更是气都不打一处来。不过此时方胜已经死了,陈汉却也只能重重在桌子上敲了两下,以泄心中愤恨。
愤愤生了会气,陈汉又想起了沈重昨天拿着的那封信札,开口问道:“沈大人,那千户大人信札上到底交代了些什么?”
“没什么,千户大人对咱们这段时间的动作很满意,特别是陈大人,千户大人可是很看重你的。”沈重信口胡诌了几句,将陈汉哄得眉开眼笑起来。
沈重接到的信札确实是李泽写来的,但他在信中却并没有对白莲教的事情多作交代,而是告诉了沈重一个消息,自己找了个老父病重的借口辞官回乡了。
沈重接到这封信札,就知道自己胡诌的算命之类的话起到了暗示的作用,李泽已经意识到了宁王那边已经是风声鹤唳,要不然以李泽的判断力,断不会只因为沈重那一封信札就完全改变主意速速脱身。
不过既然李泽借老父生病的理由全身而退,便也算达到了沈重的目的,要不然如果李泽真得因为这件事情折在里面,沈重还是觉得有些可惜。
只是李泽离去之后,千户的位置就空缺了下来,听李泽信札中的意思,似乎是白继民自告奋勇,接了他的千户位子。
眼下已经到了时局变动的关键时刻,选择便显得尤为重要!李泽这个时候能急流勇退,是十分正确的选择。
想到宁王叛乱之后不久,正德就兴冲冲御驾亲征,没想到王守仁先他一步将宁王剿灭,正德却逗留江南嬉游,在清江浦捕鱼之时失足跌入水中,惊惧之下不久就暴病而逝,而锦衣卫也正因此而失势,上面不少头目都遭到了文官集团的清算。
虽然顶头上司换了,但沈重此时算是天高皇帝远,这白继民又卷入宁王谋逆的事情中,这千户的位子恐怕也做不长久,更别说还有闲暇伸手管到蔚州这边来了。
而自己应该还算是安全的,江西的事情恐怕还很难影响到这边,况且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百户,也没有牵涉到宁王谋逆的事情中,就算锦衣卫中有一批人可能因此遭到清算,自己也应该不会受到什么牵连。
这一点沈重还是有把握的,虽然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但锦衣卫毕竟要存在下去,就怎么都离不了这些基层干部。
将这一点想清楚之后,沈重也下了决心,虽然李泽经过自己的提醒明哲保身,但自己还是要将白莲教的事情追查下去,无论如何,还是要对蔚州城那数百名在大火中丧生的百姓和已经被白莲教拐骗的孩子一个交代,这也算是自己穿越到明朝来之后办的一件善事,也算给自己的良心一个交代,这一趟穿越,没有白来。
“好了,陈大人,事情已经了结,咱们还得回去继续对付白莲教!”想定了这一点,沈重就做出了决定,“一会吃过早饭,咱们就回城吧!”
至于李泽挂冠还京的事情,沈重并没有打算告诉陈汉,毕竟这种事情有可能会影响士气和凝聚力,所以还是不说为妙。
“好,我这就去叫人安排早饭。”陈汉得到沈重一番夸赞,忙乐呵呵地出门去了。
沈重还坐在桌前凝眉沉思,就听见“哎呦”一声,陈汗一开门身子就滑了出去。
“陈大人,怎么回事?”沈重忙抬起头来,就看到陈汉的身影在门口一闪,就再也看不到人影,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情况,连忙站起身来赶到门口,只见陈汉四仰八叉躺在门前的走廊上,身体下面是一大片光滑的冰面。
他两腿正好伸在两根走廊上的栏杆中间,裤裆重重磕在了栏杆上,此刻正躺在地上呲牙咧嘴!
“陈大人,你没事吧!”沈重脑中莫名地闪过昨天晚上那个女扮男装的书生,想起她那活泛的眼神,不由瞟了一旁房间一眼,面上忍着笑,想到陈汉可能是代己受过,忙出门将陈汉扶了起来。
“妈的,谁!到底是谁干的?”陈汉站起身来气急败坏一拳擂在栏杆上,没想到脚下一滑,又咕咚一声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