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在河上摆渡的船夫大概四十多岁的模样,铜铃大眼,看上去特别有神气,与玄武族的人一样穿的是族里特制的黑衣,衣服的左下角绣着一只似龟非蛇的动物,想必就是四方神兽之一的玄武。船夫热情好客,他那极好的口才倒是让丁溪怀吃了一惊,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不过她生来较外向,所以倒也算投缘,他们聊着聊着话题便转移到了玄武族的近况上。
一提起这个她心里就没底的很,自己瞒着他们偷偷地逃了出来,他们肯定没过多久就发现了,虽然她不太了解族长的为人性格,但是从那日的表现也看得出他必定是个铁面无私的人,她这一回去还不知道要被折磨成什么样呢。“大叔啊,族里有发生过什么事情吗?我离开族里快一个月了,很多事情都不清楚。”
船夫站在甲板上一边撑船,一边细细地跟她说来。“哎,这事说来倒要怪那个新晋神殿候选人了。”
神殿候选人?果然说的是她!丁溪怀本来是懒懒的靠在船舱里的,一听到有关她的传闻后身子就立马挺得直直的,竖起耳朵来认真的看着船夫,生怕漏掉了半个字。“为什么要怪她?”
船夫咂咂嘴,眼见着船已行至顺流处,便索性放下竿子坐在上面讲了起来。“族长大人脾气是何等的好,这是我们族中上下都知道的,可是因为这次候选人从禁闭室里出逃的事情,他第一次在族人面前生气了。咳,虽然当时我没有在场,但是谁心里都清楚那时候的族长大人有多可怕,哎呀,能被选上神殿候选人是多么大的荣幸啊,我就想不明白那个姑娘为什么要逃掉。”
丁溪怀心里一噎,问道:“她是女的你都知道?”
船夫拿一种“你打哪儿来”的眼神惊异的看着她,答道:“这是全族人都知道的事情你居然不知道?”
无视他的眼神,丁溪怀干笑两声。“嘿嘿,我当然知道啦,只不过想确认下罢了。”虽然明面上并未表现出什么夸大的动作来,但实则心中已在暗暗地庆幸着,还好这个船夫没认出她来。
船夫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忽然虎眼猛的朝她瞪了过来,差些没把她给吓死。“话说姑娘,你跟候选人离开的时间差不多啊。”
“哈哈,碰巧而已。”悄悄吐了一口气,丁溪怀靠着船舱身体慢慢地向下面滑去,待碰到一处阻碍物的时候她才幡然醒悟过来,她怎么可以把最重要的人给忘了呢?在来的路上她和应琼就已经商量好了,应琼无法以外人的身份进入玄武族,所以从早上在岸边等船只的时候开始他便是个隐形人了,除非他自己发出声音,否则谁也看不到他。应琼法术高超,她自然不用去担心他隐形术的如何了,但长时间生活在这个处处都离不开法术的地方,她的心里突然也有了想要学法术的冲动,只是她到现在都不好意思问出口,她很怕会被应琼拒绝。
“他口中所说的候选人想必就是你?”应琼看了一眼正在外面撑船的船夫,目光再度转移到她的脸上。
丁溪怀无声的点点头,算是默认了这个没有任何争论性的事实。“我虽然对你隐瞒了一些事情,但是我逃出来却是真的要去昆仑山送信。凭我的实力当然走不出来,是那个拜托我送信的人送我出来的,没过多久我就机缘巧合的遇到了你,真的,这次我绝对没有一点点隐瞒你。”
她的声音平息后,逼仄窄小的船舱里安静了一会儿,四周只有河水哗哗流动的响声。她扭动了下因为血液不循环而变得麻痹木然的双腿,心中忐忑。“你,不会生气了吧?”
话音未落,应琼便说道:“我自然不会生气,我刚才是在想你回去后该如何应付这件事情,你心里可有对策?”
她苦恼的摇头,她哪里能想到对策,恐怕现在脑子里剩下的只是一堆的乱麻吧。
“既然没有好的对策,那你倒不如坦荡回去,与其撒谎千方百计的逃过追责,不如大胆接受惩罚,我想他们不敢对你怎样,再者,此举比较符合你的身份。”
丁溪怀快速地抬起刚刚还似没有支架般的头颅朝空无一人的对面看去,心跳加速差点没把舌头给咬了。什么,她有没有听错?应琼居然让她光明正大的回去?那······那多不好意思啊,要是不小心点到了族长大人的引火索,那她岂不是要彻底完蛋?抱怨归抱怨,可经她细细一想来之后,之前因为心虚产生的害怕也就慢慢地消失殆尽了。是啊,其实没有那么可怕,大不了就是回到六道再去投次胎呗,人生自古谁无死,每个人都要经历的,没事儿。丁溪怀被自己这份凭空冒出来的壮志豪情给感动的鼻泗横流,脑袋里一热就十分爽快的答应了应琼的建议。
船只往前方行驶了不过三刻钟的时间,便就到了玄武族的入口处,一条幽深的小径。等到她付完船钱和应琼下船时,那热心的船夫大叔还不忘好心的提醒她这个外表看起来很菜鸟,实则也很菜鸟的人,大声道:“这里面有座迷阵,只要人进去了族里的长老们就会发现,你们放心走吧,这阵困不住自己人的。”说完冲她微微一笑,两手撑动竿子将乌篷船推入后面的雾霭里,不一会儿便就隐去了身形。
丁溪怀撇撇嘴巴,自言自语道“这下回去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呢。”
应琼站在她的身旁,见她一副苦瓜脸,愁情万千的模样,不禁轻勾嘴角。“你若后悔自己走了就是,我一人进去尚且可以的。”
听的出他话里的弦外之音,丁溪怀狠狠地摇摇头,死命不肯打退堂鼓。她当然不怀疑他的法力高深问题,可是别忘了她还得靠那老头的时空穿梭术回家的呢,纵然这个世界再好,也没有自己的故乡好,所以她现在必须要回家,不论有什么难关等着她,她都敢闯,绝不向任何人与事妥协!
二人一起走出小径后,丁溪怀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四周的景色,一道隐忍充满着怒气的男声从天而降。
“你终于肯舍得回来了?”
丁溪怀讶异的看着站在前面的族长,枣璧,还有她这具身体的主人的弟弟丁丑玉等许多不认识的族人。哇塞,这是专门为她搞得欢迎会吗?她果然很受重视啊。尽量忽略心底不安的感觉,她努力的平了口气,让自己显得底气足一些。“当然,外面玩够了我就回来了。”
听到某人无良的回答后,卫涂的身形立马歪了一歪,好歹没过一会儿便恢复了过来。他怒目圆睁,眼皮子被气得直跳跳。“你···你可知道你这次从禁闭室里逃出去就已经犯下了好几条族规,哪怕你是族里的神殿候选人我也照罚不误!”
她装作一点儿也不害怕的样子无所谓的耸耸肩,大大咧咧道:“你爱罚就罚,我毫无怨言。”
丁溪怀的胆大无惧像是变了个人的样子把在场的族人都给震得不轻,这其中不包括丁丑玉与枣璧,因为在上次他俩就已经见识过了。枣璧站在卫涂后边掩着小嘴偷笑着,心中早已乐开了花儿,哼,前段日子还惦记着要报仇来着,没有想到今天她就遭了报应,待会儿她可要趁着大好时机狠狠地教训她一下。
卫涂像是被气的着实不轻,连说话都有些不清楚了。“好···好啊,我倒要看看你有几分能耐,来人,给我族法伺候!”他背过身去,气呼呼地又补充一句。“谁也不许替她求情,否则她受的惩罚更重。”
丁丑玉原本想去前面求情的心思瞬间被族长的一句话给堵得严严实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只能静静的待在一旁看见丁溪怀被人押解上了用作施刑用的木凳。
丁溪怀抬眼就看见不远处的丁丑玉正担忧的看着她,眼底似有熊熊火焰在燃烧着,焚人心魄。她心中没来由的一暖,冲他微微地点了个点头以作安心后她便就趴在凳子上,双手紧紧的捏成拳状。“来吧!”
“啧啧,我说你真是可怜呢,干嘛不好好地待在外面偏偏要跑回来挨这顿打呢?哼,不过既然是你送上门来的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枣璧不知何时走了上来,趾高气昂的看着她,目光中所露出来的鄙夷显而易见。
该死,怎么又是她?她可以要求换人吗?
“舅舅,他们灵力太低,达不到族法要求的效果,要不让我来吧。”
丁溪怀此时是多么希望族长大人可以拒绝她的那个烂理由啊,可惜老天爷始终都肯不遂她的愿,这个该死的胖子居然会答应了枣璧的话,她顿觉五雷轰顶。丁溪怀冲着周围瞄了几眼,其实心里还是很希望应琼可以来救她的,和他相处的时间里她貌似已经习惯性的依赖他了,每每遇到问题时她总是会情不自禁的朝他看去,可是···
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从背部传达给大脑,她疼的龇牙咧嘴,冷汗直流。心里早就把枣璧给骂的体无完肤,这才第一次就这么狠,那后面她还会有挣扎的可能吗?正想着要不要大声呼救时,又一道鞭子抽在了她的背上,直接将她给抽的服服帖帖,身上虽无任何伤口,却也让她痛到了骨髓里。
丁溪怀几近泪奔,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