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像聂鸣是个外星人,我从小在地球长大,13岁时是市里少年篮球队主力前锋,15岁这年,靠篮球特长加分,挤进了我们南城一中。
我像所有15、6岁的小孩一样,常郁郁寡怀,对没有人理解自己这件事十分重视,找各种办法抒发自己多余的情绪,我对看电影来抒发多余的情绪情有独钟,因为这种方法抒发彻底,并随手可得。
比如有时候我特别想杀掉我爸,我就看《低俗小说》。一个卷头发的黑家伙在念了一段圣经后,对着一个男人的身体留下大个的弹眼,那个被子弹打成蜂窝煤的男人,发型竟然和我爸一模一样,对此我非常满意。有时候我需要一个豪放的大妞儿,看《巴黎野玫瑰》,里头性感的贝蒂打开浴衣,对着镜头爽快地脱掉浴袍子,****上阵,这时我按下“定格”,然后接下来发生的事儿,我妈总说能在沙发下扫出一坨一坨的纸团儿……
现在看来,我并不是什么高深的人,没想到后来我也干过一些高深的事,如我曾经也有过梦想,虽然现在追逐的和当年执着的不完全相同,但我为梦想付出过很多。还有,我等了一个离开人世的女孩整整6年,为了一个诺言,如果需要,我可以等一辈子,因为那个女孩就梦想曾对我说过,除非你自己决定放手,否则,没有人可以左右你的命运。可我15、6岁那会没有真正体会过梦想和爱这些事,心中没有定数,空虚一直围绕着我,竟还绝望过,这种情绪在这一天显得尤为突出。我爸把那些我平时偷看的,贴着“南城广电内部资料-电影-XX号”白胶条的,他们单位拿回来的录像带和光盘全给我藏起来了,随手可得的发泄工具不复存在,我多余的情绪因此肿胀不消。
这逼着我得了臆想症,经常想像自己是一名摄影师,用手比框,眼中浮出幻想的各种世界。比如,女同学用舌头绕嘴,边脱衣服边扭屁股朝我走来;或者骂过我的化学老师上课时突然爆炸,等等。我认为,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成为一名摄影师,所有幻想的东西都能亲眼变成现实。我认为,也许我真的可以为此做一些什么,就能卸下我的迷迷瞪瞪的生活。我在我心里悄悄埋下了这颗长期没发芽的种子。
“废物!考不上大学,以后就去电视台守门!”我爸是电视台的,他常在我拿回成绩单以后,这么威胁我。
“我不去守门。”
“算你还有点出息!”
“我想去电视台当摄影师。”
我爸以为我逗他,迅速在我脸上盖了5根指印:“还学会拐着弯顶嘴了!”
对此,我妈的态度也很坚决,还了5个指印在我爸脸上:“再打我儿子,我跟你拼了。”
我妈很疼我,但在我爸抽我的这个问题上,我和她的意见并不统一,我大多数时候很讨厌我爸,但有时候我反倒挺喜欢我爸呼我两下,至少脸上热辣辣的感觉会让我稍微振作一小会。可惜这次他打错了,我心中希望的小火苗刚刚点燃就被他呼灭了,于是我只好再次遁入了迷迷瞪瞪、浑浑噩噩之中,直到聂鸣走进我的生活,为我打开了一扇通往另一个自己的门。
聂鸣走进我的生活是一场体育课的篮球比赛,篮球赛场本是我的天下,但聂鸣却出人意料把我打败了。我记得那天,球到他手里后,球就再也没有回到我的手中。
急停跳投,过人上篮,勾手,就算我逼得再紧,聂鸣总能从我身边找到一丝空隙,用各种方式迅速出手,并且几乎是百发百中!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篮筐他把最后一个球送进篮筐,我们被剃了5:0的光头。
“运气球!单挑5个!”我喘着粗气,把球拿到发球圈,开始运球,此时,下课铃声也响起来了。
满脸汗水的聂鸣走过来,对我说了我听到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下次再来吧。”
他走到球场边,把脚上的那双补着厚厚的黑胶底的回力鞋脱下来,露出了已经湿透的破洞袜子,他轻轻喘着气,用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我跳出球场,在场外的小卖部买了两瓶矿泉水,给他一瓶。他看了一眼我,接过来,拧开盖子,大口的喝起来。
我喝了两口,把水倒在头上和脸上,站起来甩甩头发,水洒了一地。聂鸣一口气喝光所有的水,连漏在嘴角边的一小滴都用舌头舔进了嘴里。我脱掉Nike鞋,摊在聂鸣整齐的回力鞋一侧,此时的Nike显得垂头丧气。
上课铃响了。我起身对已经走开的聂鸣大喊:“明天再打!”背影里,他头也不回,抬起了翘起大拇指的右手,我以为这是他在表示赞成。
于是接下来一周我每天去学校见到聂鸣都会说这样的话:“下午放学,我在球场等你。”而聂鸣则好像对我的话两耳不闻,双手插在口袋里,颔首低头的目光平静如水。等放学的铃声一响,聂鸣则根本不管老师的拖堂,卷起早已收拾好的书包悄然溜走。当我疯跑到球场的时候,聂鸣并不会在那出现。而我与聂鸣的单挑始终停留在5:0的杯具中。
原来那场比赛只是聂鸣的一个预谋。按聂鸣的话说,按实力我打不过你,赢你靠的是意志,还有一点运气。我找你还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