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銮宫。偏殿。
黄炎穿着泳袍,跟闻名于整个魔界的驱戒说了三句话。
“驱戒先生此来何意?”
“你们轩辕子衿的茅草屋需要修葺,我可以拨些钱物给你。”
“打仗的事儿,我不干。”
第一句表示出不欢迎。
第二句表面上很土豪很大方,实际意思是在打发要饭的。
而第三句是在下逐客令,驱戒来的意图是要说服黄炎和尤嗤魔族的九蒙联合共同攻打雷威魔族,驱戒刚把利弊降到一般,便被黄炎打断。
此时的帝黄大王,只想做两件事情,要么回到裸游宫继续欣赏群凤戏水白莲图,要么干脆回寝宫眯一觉,他感到有些头晕。
驱戒相着黄炎的面,捋着长髯起身道别。
轩辕子衿的人,个个聪明绝顶,绝不会傻泥到向魔族大王强加意志。
他们信奉的道理是,万事万物均有破解之道,就看你从哪里下手了,此路不通,必有彼路,好些事情的解决,只是需要换个时间换个地点换种方式而已。
都迈出偏殿的门槛了,驱戒还回身深深一躬,表现的极为自然从容,没有一丝因为黄炎的话说得难听而表现出来的不快,城府之深,堪比大江大洋。
黄炎让白宏齐送驱戒出紫銮宫的大门,就在从偏殿到大门的这段路上,驱戒便找到了突破口。
白宏齐对驱戒很是谦恭,大总管的谦恭是真是假,普通人是看不出来的,但是难逃驱戒的法眼。
“白大总管的故乡在荡存山吧?”驱戒缓慢地迈着文人常走那种步伐。
“是的,驱先生,您是怎么知道的?”白宏齐习惯性地哈着腰,眼珠子转得贼快,他揣摩着驱戒要跟他套近乎,在黄炎那里结结实实地受了冷落,要想办想办的事儿,必然得求到他这个大太监头上来。
但是,驱戒没有贿赂白宏齐的意思,而是话锋一转。
“哈哈,白大总管可能有所不知,我们轩辕子衿迁址了,把牍阁移到你们老家附近的白头山谷,如果我的记性没出问题的话,您的老家叫白家庄吧,不久将来,那里将成为兵夷之地,恐遭祸乱。”
这句话的确对白宏齐刺激很大,白家庄以前极为破败不起眼,打从白宏齐成了黄炎大帝身边的红人后,才修得屋舍崭新,道路平整宽敞,花的全是白宏齐腰包里的钱财。
如果遭了战火,那烧的是白宏齐的钱,抢掠的也是他的,更可怕的是他的老母亲和各路亲戚都得遭殃。
白宏齐只是顿了瞬间。
“呵呵,驱先生真会开玩笑,这太平魔界怎会有战争发生呀,您说的也就是区区的过路蟊贼吧,那无妨,白家庄的庄丁不是吃干饭的,百十个蟊贼还是进不得村的。”
说完,白宏齐静静地听驱戒的下文。
“关于慧王出现,星矢灵石降临这件事,白大总管应该听说了吧。”
驱戒一提此事,白宏齐长年累月长在脸上的笑敛去了一半。
“驱先生,是奉了天意而来的,轩辕子衿的两位高师是不是也早已行动了?”
“白大总管真是秀才不出门全知天下事呀,整个魔界的棋局要改喽,三族鼎立的形式已经维系了六十万年,难道不该改改了吗?”
白宏齐一怔,驱戒趁隙拍了拍白宏齐的肩。
“白老弟,你放心,战火烧到白家庄,我会出面保护的,我们两个今日一面之缘便很相投,何况我们牍阁离着白家庄那么近,伤到白家庄岂不是打我们轩辕子衿的脸,哈哈,告辞了。”
驱戒长袍宽袖,仙骨神风,深深一礼后,飘逸而去。
白宏齐一边碎步往回小跑,在这紫銮宫里,他陪伴大王的时间必须尽量最大化,一不留神,可能就有别的太监在大王跟前说他的长长短短。
由于一边回味刚才驱戒说给他的话,一边小跑,迈过第二进宫门时,险些冲撞了来人的銮轿。
“妭公主安好,白宏齐躬礼了。”
轿帘挑起指头宽的一道缝,里面跳出一句莺歌软语。
“免礼,白公公走路好像比平日里着急?”
细声细气里,透着明察秋毫,连白宏齐微妙的变化居然都能识辨的出来,可见轿子坐的这位妭公主极为聪颖细心。
“回公主,送了大王的一位客宾,我急着回去伺候大王,所以就脚步匆匆了些,若惊着公主的銮驾,白宏齐罪该万死。”说完,白宏齐就跪下了。
“起来吧,我跟你逗着玩呢。”
夏妭的这句话,让岁数不再年轻的白宏齐有些哭笑不得,心想这公主真爱扯淡,咱家要是个小鲜肉,你逗我玩还有个逗头儿,我老木咔哧滴,逗我作甚。
心里这样想可以,嘴上却要反应快:“谢公主不怪之恩,恭贺公主好心情好兴致。”
“嘻嘻。”轿子里的夏妭和轿子外的贴身宫女青梅一起笑了。
白宏齐躬腰瞄了一眼青梅,青梅立刻被吓得敛了笑容。
青梅现在伺候着公主,哪天要是没公主罩着了,落到白宏齐手里,还敢这般放肆,指不定在水井里或者树林中就会见到青梅的尸首,或者直接蒸发掉,宫里发生的蹊跷事儿,谁也论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儿,但是谁也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公主这是出宫秋游吗?”
白宏齐把笑堆得眼睫毛都满满当当的,亲和地问。
“秋游?嘻嘻。”夏妭又是笑。
“就算是吧,我出去玩一会儿,顺便看看黄子画他们练兵。”说完,夏妭的轿走了。
白宏齐继续碎步跑,心里开始琢磨驱戒最后拜别大王时说得那句话。
驱戒说得很是轻描淡写,而白宏齐和黄炎听得都很入心,他说,魔界北端的美人别有一番风情。
白宏齐此刻在想驱戒话意何止,跨过第三道宫门时,忽地他有所顿悟,北端便是雷威魔族的领地,难道……?
想到此,他脚步就慢了许多,他觉得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儿,就是整个帝黄魔族全来进谏主站,大王也不会干的,依照大王目前的爱好和性情,不会跟任何魔族主动发生战争的,可是大王在听到驱戒说别有一番风情时,明明是眼睛里一亮呀!
驱戒此来的目的可是明确的很了,他要挑起帝黄魔族和雷威之间的战争,若是那样,横在两族间的荡存山一定是兵夷之地,那白家庄必遭涂炭。
要是如此,我是劝大王不战呢,还是劝大王战呢?
帝黄魔族的大总管,第一次为一件事拿不定主意。
踌躇间,一个小太监飞快跑来禀报。
“白总管,武丞相俅桧要求见大王,已经候在第一道宫门外。”
白宏齐这才带着小太监快步去偏殿,到了偏殿一瞧,黄炎歪在王座上呼呼地睡着了,鼾声微响,嘴角流着哈喇子,吐着梦语:“美人,美人……擦……呀……哼哼。”
……
坚城。火霹师训练场外的土路上。
撒其乌和胡血严一起追赶一个老叫花子。
“喇踏七公,站住,教我两招,我给你烤狼头吃。”
撒其乌追着,用美食诱惑着喇踏七公。
还甭说,这招真管用,喇踏七公居然停下来,回头望见后面有胡血严追上来,手里举着那枚戒指又飞奔起来,身上的衣服可能太朽了,一片一块的布片被带起的风扯掉,洒落在土路上。
幸好喇踏七公穿得层数多,要不然布片这样掉下去,一会儿他就只剩下裸奔了。
不知道胡血严真是因为有人抢了他的心爱的戒指急了眼,还是体内突然爆发了高能,突地发力竟然瞬间超过了撒其乌,倾瞬便跑到了喇踏七公前面,转身展臂拦住了喇踏七公的去路。
“哇哈哈,臭小子,果然是撒师父说的b级魔魂体魄,底子不错哟。”
胡血严不想跟他犯贫。
“赶紧还我戒指,你这么大年纪,怎么还抢东西呀?”
刚才挨了杀纤尘的欺凌,现在连老叫花子都来抢他的东西,胡血严一副恼羞成怒不耐烦的表情,意思很明了,再不还给我别怪我动手不客气。
“我就是不给你咋着,你能把我咋着呀,我告诉你,臭小子,别看不起我,我也是b级体魄,你不服你来夺呀,你要是能夺回去,我就教你一招,哈哈哈。”
看出来了,这个老叫花子是个老顽童,除了嘴馋就是爱耍,但胡血严没这个闲情逸致,他只想拿回自己心爱的戒指。
喇踏七公摇晃着乱蓬蓬的脑袋,举着戒指,借着阳光开始端详起来。
“哇塞,师父,这个戒指不得了诶,已被星矢灵石附体,可以为佩戴者提供数乘魔力,能涨一层魔阶呐,怪不得拿在我手里,我就不怎么馋烤狼头了,原来是它在作怪诶。”
“七公别闹了,给你狼头肉,赶紧把戒指还给血严。”
撒其乌看到胡血严着急样子,把怀里的狼头肉抛给喇踏七公,喇踏七公接住肉,却把戒指揣进自己怀里,双手捧着荷叶里包着的狼肉大口吃起来。
“七公,你要讲信誉哟,我把肉给你了,你把戒指还给血严,他需要它。”撒其乌一改先前调皮的样子,露出着急的表情。
“好好好,看在其其的面子上,我还给你个臭小子,在给你之前,我得问你一句话,你答应我,我就还,不答应,嘿嘿……”
七公吃得腮帮子上沾满了狼油,肉屑挂在乱蓬蓬的胡子上,看上去很滑稽也很可爱。
“你说吧,要我答应啥。”
胡血严叉着腰站在七公五步之外的地方,他浑身都是土,说他也是个叫花子也不为过。
“这半个月的烤狼肉,都是你供应,每天两顿。”
一听这话,胡血严面露难色,他哪里去搞狼肉,他现在吃的都是蹭云白宫里的。
喇踏七公嘴上吃着东西,眼睛也没闲着,他窥到胡血严的表情,立刻就对撒其乌说。
“瞧瞧,我不还给他,可不怪我,是他不能答应我的条件。”
“七公,你这是在故意为难他,他来自人界,初来乍到,身无分文,哪儿去给你弄狼肉,这样吧,半个月的狼肉我替他提供。”
喇踏七公用油手挠挠脑袋,眨巴着眼睛在盘算自己是否吃亏,以前他经常被撒其乌骗学武艺。
“那以前咱俩的约定可就不算了,你给我狼肉,我不再教你武艺。要想学,只能是半个月后,把这戒指换来的狼肉供应完再说。”
撒其乌伸出小拇指,靠近喇踏七公。
“好好,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拉勾。”
待撒其乌和脏兮兮的老叫花子拉完勾,胡血严的世界观又刷新了一遍。
无法把一个美得没有死角的公主和一个朽的身上直掉布片的叫花子联系到一起,胡血严真的很费解,最后,只好归于世界太大,奇妙无处不出。
喇踏七公把手上的油用舌头舔了舔,又在衣服上蹭了蹭,伸进怀里,取出戒指,对着太阳晃荡着脑袋看了又看,啧啧不舍。
“接着吧,臭小子,你认识其其算是你的福气。”说完,戒指凭空抛向胡血严。
就在胡血严伸手去接的瞬间,一支箭横空出世,恰好穿过戒指,带着戒指跑了。
随后,一道阴影从地上飘过,那是一个身形遮蔽了太阳的光芒。
恐得胡血严伸出手竟忘了抽回,雕塑般站在那里。
“咦,箭蛇。”
只见喇踏七公说话的同时,身体原地飘出,直奔那支带走戒指的冷箭,随后,他和空中飘过的身影击在一处。
撒其乌失色高喊:“莫动手。”
但是,晚了。
如果在这里必须形容一下的话,那只能用出手如电。
喊话间,喇踏七公和来者已经噼里啪啦地过了百招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