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婧兰闻言,心中一沉:“果真是你们几人串通外敌,陷自己的手足同胞于危难……”
达若四人也面露惊愕,慌忙辩解道:“我们四人确有不对之处,可我们绝对没有串通外敌!请将军明察!”
萧婧兰听几人亲口否认,略略有些安慰,却是疑惑更甚:“你们既然没有通敌,又有什么过失?”
达若恨道:“一定是那个党项俘虏!他撒谎,引我们入了卫慕多的圈套!要是我们几人发现他的时候,就一刀结果了他,就不会有这些麻烦……是我们……我们贪得功劳……”
以往处理那些敌人的尸首,若是战事紧急来不及处理,发现了活口也会就地处死。这次达若算是破例想到审问俘虏,其中也必有原因。萧婧兰随即想起赵文铮质疑达若时的问话。她试探着问道:“你们真的是在党项人的尸首中发现那个人的?”
这次达若的回答竟然有些迟疑。萧婧兰心道,其中果真有隐情。于是,压低了声音斥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你们还想隐瞒什么?!”
达若这才吞吞吐吐地道出缘由……
那时在冀州城和宋军交手,契丹的女骑兵难免折损了人手,其中就有与几人交好的姐妹,所以,虽然和宋军同行多日,她们几人仍然不能释怀,处处与宋军将士不对付。
那天,达若她们四人去云内州城外的树林里取水。几人在河边,一边取水,一边口无遮拦地挑剔咒骂着宋军的不是。
忽然听见不远处的树后有响动,几人蹑手蹑脚摸过去,就看见树后的一小片空地上,一个党项人衣衫褴褛满身血污,被反剪了双手绑在一棵大树上,几步远的地方,一个契丹人手里握着一根手腕粗细的树枝,面目凶恶地骂骂咧咧,手里的树枝上沾着血迹,显然是用来抽打那个党项人的。
达若眼尖,一眼就认出那个契丹男人是同行军中的一个监军,名叫图雷。既然是共同作战的同族,达若几人也不再躲藏,从树丛后走上前去,询问图雷当下的情况。
图雷说,他从党项人的死人堆里发现了这个人,就想从他嘴里问出点城里党项人的消息。
达若几人自然提出带此人去见萧婧兰。按理说,抓住个俘虏多少算是件功劳,可图雷这时候却犹犹豫豫起来,几番推脱不愿去见萧婧兰。
达若几人一再追问,图雷才吞吞吐吐地说出原因。原来,他昨天就动了歪念头,深夜摸到树林边,想摸些死人的钱财捞些死人的油水,还真的被他搜刮到些东西。
到了后半夜,他竟然就迷迷糊糊地在树林边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就在不远处发现了这个党项人。因为自己违反了军规迟迟没有回营,他也害怕受责罚,便想从这党项人身上挖些消息,将功补过,好回去交差。
但是遇见达若几人,他便想让她们谎称与他同行外出取水,帮自己隐瞒深夜不归的过失,自己抓到的党项俘虏就交给达若她们,多少是个功劳,再加上自己从党项人身上搜刮到的部分财物,算是答谢。
达若几人有些瞧他不起,起初不愿帮他。可他说,自己若是被当众责罚,必定会在同行的宋军面前出丑,自己若成了宋军的笑柄,他们契丹骑兵也会被嘲笑。
达若几人心中本就对怨恨宋军,若是给了对方把柄嘲笑自己人,她们也是万万不想的。于是,几人就答应了图雷,帮他瞒了过去。
图雷一而再再而三地叮嘱达若她们,不要将自己供出去。达若她们瞧不起他,只道他是害怕受罚不敢声张,也就没有提及。
萧婧兰听得直咬牙:“你们几人怎么那么傻!那个图雷一定有问题!”
达若也有些慌了,辩解道:“可是,怎么说他都是我们契丹人……”
萧婧兰气得直跺脚:“别说是弄来个什么俘虏引我们上钩,就是山下的那些党项救兵,说不定都是他帮着搬来的!他扯得谎话你们竟然还信了,竟然还帮着他隐瞒!”
达若几人虽然还有些不敢相信,但毕竟是自己听信谗言铸成了大错,四人面上尽是悔恨之色。又忽听萧婧兰问道:“那个图雷是不是还在云内州城外,和赵将军的宋军在一起?”
达若点头道:“他没有和我们一起,应该还留在赵将军那里。”
萧婧兰无奈叹道:“那图雷通敌,不知道是不是只有他一人。赵将军身边留着这样一个祸患,他却不得而知……那个图雷也许早就知道党项人的阴谋,他自己早就脱了身,说不定还会想办法阻止那些不愿听从赵将军指挥的人前来救援……卫慕多扮作普通兵士出城暗算我们,赵将军必定也不知晓,他还以为卫慕多仍在云内州对付他们,所以一时也不会分出人手赶过来……”
达若几人越听越急,恼恨地骂道:“那个图雷!党项人给了他什么好处,竟然如此阴狠地暗算自己人!他就不怕那些冤死的兄弟去找他偿命!……”
萧婧兰摇头叹道:“恐怕没那么简单……”
那个姚源和他的主子耶律寒也许私下里和南朝有些瓜葛。现在这个图雷,一个小小的监军似乎与党项人也有关系,他背后可能还藏着一个更大的主使,会是谁?他们是同一伙人吗?他们是为了什么?朝中的明争暗斗恩恩怨怨,还是冲着皇上和太后去的?……
达若几人看着萧婧兰面色越来越凝重,心中也更加懊恼。因为自己一时意气用事,让大家以身犯险。毕竟还是不满二十岁,年轻气盛,又急又气之下,达若竟然拔出了贴身的匕首架在了脖子上,带着哭腔道:“将军,都是我的错,我愿意以死谢罪……”
萧婧兰心中忧虑,看达若如此更是恼怒,弯下腰看着她,冷笑道:“好啊!我带出来的兵,眼下的敌人不杀,用自己手里的刀放自己的血!契丹人的匕首是这么用的吗?”
她刻意压低了声音,这话却仍像是一记记重锤砸在达若四人的心上。达若愣愣地看着萧婧兰,看不到她面纱后的表情,却能感受到她眼中情绪复杂的希冀。
达若放下手中的匕首,抹掉脸上的泪水,唤着萧婧兰道:“将军,我一定将功补过,多杀几个党项狗贼!”
萧婧兰叹口气,仍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责怪道:“你们就是当初敌我不分,轻信谗言,才会落到这步田地……”
“将军,我们知错了。”
“这次回去,你们几个去跟赵将军认个错……”话说到这里,萧婧兰想到山下几乎三倍于己方的敌人,这次自己能不能回去还不一定,禁不住悲从中来。
可现下自己是主将,万不可动摇军心,只得转开了话题,嘱咐几人道:“这件事你们不要声张。现下等着我们的是一场恶战。你们只管守好自己的位置……”
话音未落,就见一名女兵跌跌撞撞地寻来,焦急地低声唤着萧婧兰:“将军,将军!不好了!党项人像是要进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