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阳光照理说应是温暖舒服的,卓槿走在阳光底下却觉得有些凉意,或许是从心底透出的寒吧,她一直以为废后狠辣,却没想到幕后黑手一直是以掌控者的姿态俯视着她们,那个年轻纯真的新后,你可知道你的后位染上了几多鲜血?卓槿甚至不忍心去想,在观影楼时间前,早已筹划好一切的皇帝如何还能若无其事地和娴妃用膳,席间更是温柔信心地对待娴妃,那时他便已经预见了娴妃的死局却也没有一丝不忍之意。
卓槿不会去问废后到底个中情形怎样,她已大概明白了十之八九,皇帝对娴妃的宠爱根本就是装出来的,只是要给深爱他的废后一个落入计划的机会。新后白宛静不过是白家庶女,身份上怎么也不及废后正门嫡系尊贵,除非皇后白淑宁犯大罪被废才可借着安抚前朝的名义晋白宛静为继后。但是白淑宁这几年来却没有让皇帝能找着错的时候,孕有二皇子更是让她的皇后之位更加坚固,皇帝明了嫉妒能使人冲动发昏,于是他宠娴妃重视良昭仪的身孕,废后的计划早在预料之内,他终于用几条人命给了心爱的女子最好的,他为他扫清了皇后路上的所有障碍,从此**内再无人有能力与新后白宛静争锋。
当真是用心良苦之至,可是似乎所有的人行事都有自己的理由,似乎所有人都值得谅解,可是卓槿做不到,这种用罪恶换来的一切只会让她由衷地恶心和不屑。阳光下又有了多少黑暗与阴冷,十六岁的卓槿人生中第一次如此真是地触及到阴谋的狠毒与人心的难测,想比之下以前的那些计较那些心机实在算不得什么了。
卓槿走在明晃晃的阳光下心里却堵的很是难受,四年前她不忍宛月受冷落至凄清而死,宛月给了她温暖,她便助宛月重新站了起来。却从未曾想到让她从一个困境跳到了一个死局里。往事哪容得了后悔,所以回首时更觉得心痛难忍。
人心难测,世事险恶。这一刻她忽然抑制不住地开始思念起陈琛来,很想看到他对自己温暖地笑,很想听他冷冽的声音。什么时候对陈琛竟有了如此深的眷恋?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却让卓槿心里生出几分暖意来。
穿过这片假山便快到永安宫了,然而卓槿却在拐弯处见到了陈琛,他一身纯黑色祥云朝服站在那,仍是从前那般的表情冷漠,他看见卓槿并无惊讶一幅意料之中的神情。卓槿却又一种想哭的冲动,从未见到陈琛时有这样温暖的感觉,此时的他让卓槿莫名的心生安稳。
卓槿走上前看着他,忽略掉心中的酸甜苦辣笑着说:“刚才还真有点想你,没想到下一秒就见到你了,真好。”
陈琛看着她,仍是那般的清丽如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还故作高兴。他心疼地握住她冰冷的手不容她挣扎,皱着眉问道:“祖母说你去了冷月宫,我等了一会便在你必经的路上等你,你怎么了?不高兴的样子。”
卓槿没有挣脱,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只觉得满心都安定下来。心中有什么融化开了,卓槿只静静地不说话,她无法告诉陈琛他的皇叔为了成全一个“宛”牺牲了另一个“宛”,她别过头看向医书春日生机勃发的绿叶不说话。
陈琛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对卓槿没办法,见她不说话也只得握紧她的手:“不问就不问,别皱眉,不管有什么陈琛在呢。”他的话里是深深地宠溺,卓槿看着他这样心里是感动的,恐怕再难有人不问缘由不求给予地对自己好了。
他给她捂到手热了才放开她,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话,陈琛看着身侧的卓槿,心里满地花开的欣喜,以前从来没有试过这么尽心尽力地去关心一个人,他觉得这样便是舒心。
直到把卓槿送到永安宫门口陈琛才站足温声说道:“回去吧,晚上我给你拿个小手炉来,冻的你这个傻样。”卓槿想说自己有只是没拿出来,但看到陈琛关心的眼神只是点头说好。他总是这样迁就自己,不在乎所谓的身份地位而迁就自己,卓槿只觉得满心的甜蜜。宫门口人来人往也不宜多说,卓槿转身便走了。
陈琛从来都是看着卓槿的身影隐没至不见才转身离开,出了宫门,早已有人牵着上好的战马等在等着,见陈琛出来急步迎上去。陈琛也和他没有多话,结果缰绳便翻身上马,声音冰寒让人听不出是何情绪地说道:“王炎军那小子告诉本王他的火炮营新造的火炮威力无穷,林明你今天便陪本王去看看吧。”
卓槿刚进永安宫的凤华殿就遇到了苏老嬷嬷,她是太**中教导礼仪的老嬷嬷,也算得上是宫中的老资格了。卓槿向她施了一礼,问道:“嬷嬷这是哪里去、外面有些寒冷,嬷嬷若外出还是多加件衣服吧。”
苏老嬷嬷一向喜欢卓槿的知书达礼,闻言微微地笑问卓槿道:“废后还好吧?哎,冷宫寂寞总好过孤独终老,到底将来还有人送终入葬。老身现奉太后命去含章殿替秦嬷嬷办身后事,可怜她本不该如此。”苏老嬷嬷说到这里眼神也是黯淡了不少,想必是想到了自己,便没有再多同卓槿说匆匆走了。
卓槿站在那却是不自觉地打了一个激灵,含章殿?白芙蓉花林的那位老嬷嬷不也住在那吗?只不过卓槿并不知道她的姓氏,卓槿摇摇头暗笑自己是不是过于敏感了。进了内殿向正在用花茶的太后复了命,刚起身想去准备一会太后要看的诗书,却听到太后平静地开口了:“礼亲王妃前几日向哀家提亲的事想必你也知道,王妃很坚持,哀家想了几日决定让你便为侧妃也罢。你同琛儿的是哀家一早便知道,只是没理你们罢了。身为宫女能嫁得亲王日后便要伺候好公婆服侍好丈夫,克守本分哀家定不会让旁人欺负了你。”
侧妃?卓槿怔了一下,也的确如太后所说宫女得以嫁给皇室算是不错的了,只是心底却是酸酸的,有侧必有正,卓槿做不到。她低下头淡淡地回道:“谢太后隆恩,卓槿谨记在心。”
太后见她不咸不淡也未恼,望着雨晴素莲的窗纱若有所思地说道:“你到底出身并不低,觉得为妾是委屈了不是。三十几年前,素妃身边一个宫女有了私情还生了子,是素妃出面保了她,今日听得宫里人来报她已老四宫中了。她也曾是官家小姐,你又何必呢?人生不过几十年,抓住能得到的幸福便好。”
太后这几句话却在卓槿心里搅起了千重波浪,三十几年前?生子?素妃的宫女?那不就是苏老嬷嬷早晨说的那位秦嬷嬷?可是卓槿记得很清楚芙蓉花林的那位嬷嬷明明白白地曾说宫女有私情只二十多年前有一起,难道她骗了自己?难道她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一个接一个的疑问堆的卓槿反应不过来,只是她自己到底不是什么事都写在脸上的那个卓槿了,她仍是恭谨地附和太后称是。
依照平时的习惯太后会在晌午后同卓槿读会诗书的,但是见太后略带倦容似是晚上未能安眠卓槿便服侍太后去歇息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