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槿服侍太后睡下后,出了内殿见阳光正好便在永安宫内走走。侧妃的是虽未宣布,但此时永安也早已传遍了,过来过往的宫女均艳羡地看着卓槿。在他们看来,卓槿实在是够幸运,待到嫁入皇室便能享尽一生荣华富贵。阳光明晃晃地照在身上,卓槿坐在院中石凳上却是心乱如麻,她想她必须得好好想一下理一下。
以前费尽心思去想要查证的两件事似乎都在今天猝不及防地给了她答案,照理说她应是欣喜的,可是心里为什么觉得哪里不对劲呢?娴妃的事情是没有什么疑问了,可秦嬷嬷不愿触及当年事所以隐而不说?
母亲,那个不苟言笑的秦嬷嬷会是你念念不忘的生母吗?如果说是,可能太迟了,卓槿并未能在她生前与她相认。如果你们在天上相遇了,大概便会知道了是吗?
卓槿闭上眼,似乎有看见了那个春日中牵着她小小的手给花木培土的母亲,她穿了一身大红的衣裙,美的将枝头的桃花都比了下去,她笑的温暖如春风般,抱着小小的她叫她“槿槿,娘的小槿槿。”似乎又坐在亭中弹着古琴,母亲站在身后悉心指导她逢到卓槿实在弹不会的时候,母亲便伏下身来亲自示范给她看,卓槿便拍着手说:“娘好厉害,好厉害。”;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夜她悲痛欲绝地看着母亲病到苍白的脸,卓槿心慌地抓住母亲冰凉的手企图捂热母亲,以为那就好了,母亲满是恋爱地看着她,病痛已让母亲说话都很累了以至显得断断续续,但母亲仍尽力支持者自己硬挤出笑容说道:“笨...孩子...啊,槿槿...”
冰凉的泪水划过脸颊,卓槿睁开眼,一边去拿手绢擦眼泪一边在心里想卓槿你要好好的,母亲看到了也会不欢喜的。她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心乱如麻的心情平静一下。
卓槿本想赶去含章殿看看,可是这会想必苏老嬷嬷已备好了一切,现在已经运出了宫外向城郊的公墓去了吧。更何况她人已去了,卓槿就算现在去也无济于事,其实卓槿心里明白再多的理由都只是借口。现在看来,秦嬷嬷大抵真是自己的外婆了,也正是因为这样卓槿却更加不想面对她。你可有想过被你所以遗弃的那个婴孩吗?素太妃对你的恩义深重,可是你自己的亲生骨肉就不是骨肉吗?或许你有万般无奈千种苦衷,可又为什么要珠胎暗结呢?秦嬷嬷,你或许永远不知道在过去的二三十年中,当你精心照管白芙蓉时,可有想过有一个小女孩在烟花之地因要被训练成艺妓而学艺挨打?可知道她十几年的青年生活都是凄冷无光的?可知道病重临终前唯一的遗憾便是没有母亲?
都过去了,就算再想太多也是枉然,又有什么可计较的呢?完成了母亲的遗愿,也知道了娴妃冤死的始末,自己或许该回右齐国去了。也不知许久未见的父亲和大哥现在怎么样?三四年不见,卓槿对他们也甚是想念。
至于陈琛,卓槿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自己是右齐公主的事。四国虽相互制衡看似和平却摩擦不断,倘若大陈国人现在知道**里一个宫女竟是右齐公主,不会认为右齐别有居心前来刺探什么?还是回了右齐再托人告诉陈琛让他来求婚吧!这样两国即可交好结盟也对她和陈琛无害。
下午的时候陈琛说要拿手炉给她,所以卓槿一直等在永安宫也未外出,怕陈琛又什么时候来了她偏不在宫中,又让她寻到了话头来:“数落”她。于是不觉间卓槿静等到了日落黄昏时,今天卓槿不用当夜值,所以卓槿想着先去用过晚饭再来等陈琛。刚起身走了没几步遇见刚回来的苏老嬷嬷,她说宫门口遇见陈琛的侍卫托她带这个手炉给卓槿,陈琛今天军中走不开便不来了。
卓槿谢过嬷嬷,想着他不来了便索性回了自己的房间。明知他军中有事走不开仍记着给她送手炉酸的体贴入微了,可是因着侧妃的事她想问陈琛卓槿在他的心里能是唯一吗?偏偏走不来,卓槿心里不免有几分烦躁。
手炉很是精巧,篆刻的花纹栩栩如生,卓槿抱在怀里在房中翻看了一会诗书,不觉竟睡思昏沉,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梦里却总不那么安生,总觉得有什么在耳边吵吵闹闹,嚷的受不了。卓槿艰难地睁开眼皮才惊觉自己竟睡在了椅子上,浑身硌得酸疼,怀中的手炉还是那般温暖。
在侧耳细细听了下,卓槿发现外面还真有点吵闹,都这时候了怎么还没安静下来,搅了太后的清梦遭殃的又是他们自己,可是素日并不如此啊!卓槿索性披了紫貂皮双排纽扣大衣,推开门去看看。走过一条回廊便见得人影闪动,还有未走近便听得有人在议论,声音虽不大却因着卓槿听觉敏锐字字清晰地传入卓槿而中。
“入宫好几年了,太后一向最是疼爱小亲王,怎么会这样呢?”
“唉,还不是以前跟着娴妃的那个宫女闹的,长着有几分才貌,做了侧妃还不够,现在小亲王为她和太后争的面红耳赤她该高兴了。”
“快别这么说话,让人听去了可不好。”
“你们素来喜欢他那些亲近人的伎俩,我却不喜欢,能嫁得小亲王那样的人物尚不知足,偏还迷着小亲王顶撞太后摔门而去,气的太后差点背过气去。”
卓槿静默地听了一会儿便转身走回去,看来侧妃的事陈琛已知道了并深夜入宫同太后争执,他从未如此鲁莽冲动,他一直都是冷静的可怕。看来,自己想问的话多余了,他比自己更在乎。别人的议论卓槿并不在乎,宫女也都是苦命人,又何苦这样呢?还是明天再同陈琛说吧,卓槿不愿出去令她们难堪,毕竟并无多少恶意。卓槿刚想沿着原路回去,谁知刚拐过弯便竟没有察觉被人从后面用沾染了药粉的帕子给迷晕了。来人能在深宫禁苑来往自如,却又出如此下流招数,实在让人不能理解。一身黑色劲装从头遮到脚的林平似乎也很不屑自己身为绝顶高手竟使这种伎俩。无奈地叹了口气后还是利落地扛起人便走,只见几个漂亮的起落,他便彻底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中。
而此时将军府中却尚有几点光明,老管家带了一种奴仆在门口等的焦头烂额,眼看着已经半夜了,老人家未免有些埋怨地说道:“林明那小子一向自傲轻功厉害,老奴看也不尽然,怎地去接小王妃了这么许久不来?”老管家虽年纪大头发花白,可仍然精神抖擞,目露精光,一看便知非寻常人物可比。身后的奴仆听得他这般数落小王爷军中的绝世高手却不敢借口,他老人家是曾跟着老王爷的的李家臣又照顾小王爷多年,自是敢说这话。
旁人不敢,却听得林平半空中半是讨饶半是诉苦地道:“老管家,林平干的也不是容易的活,小王爷特地嘱咐不能敲晕弄疼了小王妃,可怜我一代高手沦落到用药。”
话音刚落,人也稳稳地落在了众人眼前。身后的丫鬟连忙从他背上接过卓槿,老管家也不理林平,吩咐众人先好生安置了卓槿,不能有半点疏忽。
待得看到丫鬟们背了卓槿进去,老管家才眼带不屑地看向林平说道:“小子,看到没?将军府原是没有丫鬟的,老奴我一听吩咐不也麻利办了,尽快适应吧。你主子可是把佳人看的很是重要。”
林平也不复嬉皮笑脸了,望着月光说道:“老管家,既当年皇帝登位,老亲王从未有过别的以图,只在边关保卫大陈国,如进小亲王亦是,为何皇帝还是这般不放心老亲王和小亲王,一直如此多加防范?”老管家看了看他,并未有责怪他妄加评论的意思,反而解释道:“一个‘疑’字最是害人,毕竟权威那般诱人,军权是老亲王和小亲王的护身符,却又因为是太后嫡亲而更惹怀疑。”
老管家的话一说的很明白了,太后在宗室贵族中声望甚高,老亲王和小亲王偏偏又在屡屡在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卓槿又不是世家之女,再怎样为侧妃已是顶峰了,而皇帝必会赐婚他看好的世家女子,偏生小亲王死脑筋只认这一个,便提出此计。
太后也并不能顺着陈琛心意立卓槿为正妻,那样反而让皇帝更认为是有意而为之,不如将计就计索性让太后同小亲王闹红了脸反而让皇帝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