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霆来到折冲府的第二天一大早,整个折冲府的士兵都起来了,兴奋地为出征做着准备,方霆当然也在其中。
不过徐行并没有为自己准备行囊,因为自己年事已高,腿上的旧疾时不时也会发作,因此他被留下了带着十多个老兵看守折冲府。
虽然不用出征,徐行却和其它兵一样兴奋,他来到方霆的房间,看看他准备的怎么样了。方霆见徐行走了进来,赶紧站好作了一个揖。徐行连忙过来拉着他的手,说:“你这可使不得,现在你是左果毅都尉,我是右果毅都尉,并无尊卑之别,不用行礼。”
“但您老终究是个前辈,和我素不相识,却这样帮我,理应行礼,况且现在我还没穿军装,是以一个晚辈的身份行礼,您不必推辞。”方霆说着,再次作揖表示敬意。
“对了,您的行囊都准备好了吗?怎么有时间到我这儿来?”方霆问道。
徐行笑了几声,说到:“哈哈哈,我老了嘛,打仗的事就交给你们了,这折冲府总还要几个人打理吧,我腿上有伤,去了给你们添麻烦。”
在之前的会面中,方霆一直没发现徐行腿上有伤,而且照理说有伤的话是不能留在军中的,可见徐行心里的火焰并没有熄灭,热血依然澎湃。想到这些,方霆更加尊重徐行了。
“别说这些了,准备得怎么样了?我来帮你吧。”说着便过来帮方霆准备行囊。
军队出发的时候,徐行和留守的十多个老兵在折冲府门口,望着他们,知道青山遮住了他们的视野。
三天后,大队人马来到了长安城外,按照上面的指示,大军驻扎在城外各处,除旅帅以上人员,未得召见,一律不得入城。
吴钩的队伍被安排在了延平门外,他们到达的时候已经日落,等他们扎好营,天已经完全黑了,草草地吃过饭,士兵们便带着疲惫进入了梦想。
但方霆却睡不着,八年前离开长安城后,他第一次回到了这里,但现在,他不能叫方霆了,他要以施振云这个名字开始和结束自己的军旅生涯。
第二天平明时分,刚刚入睡的施振云被延平门上的钟声叫醒。刚睁开眼,吴钩却已经到自己的营帐里了,说到:“诶,你小子怎么还在睡啊?我都起来了,快快快,我带你去城中逛逛,你没来过长安吧,可热闹了。”
“我们不是要在城外待命,训练士兵吗,怎么能谁便进城?”施振云很是疑惑。
“我们是军官,可以进城的,我手下的兵都很懂事的,不会出什么乱子,况且还有长史、参军以及各团旅帅带队,没事的,快起来,走吧。”说着便将施振云的被子揭开了。
施振云只好睡眼惺忪地起了床,到外面洗了把脸就跟着吴钩进城了。
二人首先来到了西市,这里要什么有什么,真可谓琳琅满目,甚至还有不少的胡人在这里做生意。吴钩带着施振云逛了一大圈,以临近中午,于是带他吃了点饭,然后说:“西市也没什么好东西,我们去永和坊,那儿的兵器,是整个长安城最好的,我送你一件。”
永和坊是长安城著名的兵器展览市场,之所以说它是展览市场,因为这里有很多店都有非卖品,作为吸引顾客的资本,并不交易。因此常常会有名门望族和江湖人士到这里来购买兵刃,也算是长安城最热闹的街坊之一,尤其在这样的战备时刻,马上就要出征,愈发热闹。
二人来到永和坊,这里的确如吴钩所说,刀枪剑戟无所不有,甚至还有店家在门口用自家的宝剑来砍别处买来的平常货,以此来吸引客人的光顾。二人走进了一家专门出售枪棒的店家,吴钩说道:“这里的枪比军营里的好多了,我送你一枝,随便挑。”
“怎么能让将军破费。”施振云还是显得很拘谨。
“怎么不能,就当是你打败我的奖励吧,你那样的枪法,用那些凡品真是浪费了,没一杆好枪,怎么上阵杀敌,没事,你选吧。”
施振云只好在店里仔细地挑了起来,施振云并不知道这些店有非卖品的存在,指着店主身后的一枝精致的长枪说到:“店家,那个怎么卖?给我看看吧。”
吴钩赶紧说:“你看你,不懂了吧,那些都是店家的门面,非卖品。”然后转头对店家说到:“掌柜的别介意啊,他没来过永和坊,不知道规矩。”
没想到店家却说:“这位客官说的不错,这杆枪在我店中放了快十年了,并不出售。但现在突厥猖狂,看二位也是要上阵杀敌的将军,更何况这位小哥年纪轻轻却一眼就看准了这杆枪,我愿意破例。”
“哎,算我倒霉”吴钩叹息道,“多少钱啊,掌柜的。”
“承蒙惠顾,白银八十两。”
“八十两!太贵了吧,我身上没带那么多钱啊掌柜的,便宜点吧。”听到长枪的价格,吴钩和施振云都吃了一惊。
“小将军,这枝枪八十两你还嫌贵啊?此枪名叫柳叶枪,长一丈三寸,枪头是百炼钢打造,强度非一般刀剑可比,枪缨由虎尾制成,枪杆是南夷的铁木,十分坚韧,弹性也不比白蜡杆弱。这样的枪只怕您没处买去,算您八十两已经很便宜了,若不是看你们有缘,我还不卖呢。”
施振云听到这样的价格早就不打算让吴钩买了,于是说:“算了吧,将军,我不要这枝了,买其他的。”
“那怎么行,既然你都看上了,那就买它了,放心吧,我说话算数。”说罢回头对掌柜的说“六十两行吗?”
掌柜正在犹豫,从门外走来以为和吴钩差不多大的汉子,说到:“老板,这枝枪我要了,给我包起来吧。”
店家望着吴钩,似乎在等他回话。吴钩看了看来人,仪表堂堂,一看就是名门贵族。但他却说:“这位兄台,这枝枪我朋友看好了,我们正在谈价格呢,您还是看看其他的吧。”
来人看了看吴钩和施振云,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人家老板割爱,八十两已经没有利润了,你还讲价,买不起就让开。”
“谁说我买不起了?掌柜的,就八十两,这枪我要了。”
那人笑了笑,说道:“我出一百两!”
店家看了看吴钩,说:“这.....您看......”
吴钩看了看那人,说:“我看阁下仪表堂堂,也是行伍之人吧,反正这枝枪在谁的手里都是诛杀突厥保卫大唐安宁的。而店家也是因为我等要出征,才愿意割爱的,不如咱们比一比枪法,谁赢了谁拿走,行吧。”
施振云赶紧拉住吴钩,想说不要这枝枪了,没想到吴钩却摆手示意他退下,他只好遵命了。
那人趾高气昂的看着吴钩,说:“你既然看得出来我是军人,难道不知道我就是右武卫中郎将,看你也是折冲府来的,照理我是你长官,这枪就更该归我了。”
吴钩见状,立刻拱手道:“将军恕罪,我的却是一个小小的折冲都尉,并不知道将军职衔。但方今突厥南下,正是我等建功立业的时机,正所谓当仁不让,怎么能随意将心爱的兵器奉送给将军呢?”
那人身边的两个随从怒喝道:“大胆!既然知道这是将军,还敢这么说话?”
那人制止了他们,说道:“好吧,如你所愿,既然是夺这枝枪,咱们就比枪吧。老板,拿枪来。”
店家很快从架子上取了两支长枪,递到二人手中。街上的往来行人都停下了脚步,为他们腾出了地方,二人脱掉外衣,挽起袖子,展现出了强健的体魄。
吴钩挺枪战立,拱手道:“小将三水县折冲吴钩,得罪了。”
“右武卫中郎将冯骜,领教了!”冯骜也拱手报上姓名摆开了阵势。
见到这样的情形,施振云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于是只能抱着吴钩的外套,在一旁干看着,他知道,吴钩有分寸的。
于是二人你来我往,开始交起手来,吴钩虽然用惯了陌刀,但长枪也是他的拿手好戏,不会轻易败给他人,对冯骜这样的公子哥,他还是很有信心的。不过冯骜的表现却让吴钩吃了一惊,和一般的公子哥比起来,冯骜确实有骄傲的资本,难怪他敢应战。
而对于冯骜来说,他原本以为这会是一场一边倒的战斗,没想到吴钩的功力竟然达到了这样的地步,和其他的折冲都尉比起来,实在强太多了。
二人挥动长枪,或挑或刺,围观的人连连叫好,很快聚集了很多路人。二十来招过后,吴钩看清了冯骜的套路,发现了破绽。而就在他准备发动出击的时候,他在人群中看到了两个身影,一个是右骁卫大将军高侃,一个是兵部尚书李颂。此二人是朝中有名的能臣,此次出征很可能会由他们带队,而且他们还是出了名的正直,用人唯才。于是吴钩灵机一动,生出一计。
吴钩轻轻一拨,挑开了冯骜的攻击,然后退了一大步,说:“将军且慢,我方才想起来,这枝枪是我的果毅都尉看中的,我来替他比试,只怕旁人笑话。不知将军是否愿意。”施振云原本看得入神,吴钩说着这些,弄得他摸不着头脑。
在和吴钩的对战中,虽然暂时没有落下风,但吴钩没有漏出丝毫破绽。冯骜知道,这样下去自己肯定赢不了,冯骜看了看在那儿傻愣愣站着的施振云,同意了吴钩的建议:“想要车轮战吗?本将就让你们输的心服口服,来吧。”
“我已经和将军打了这么久,确实不公平,这样吧,他只用一只手和将军打,这才公平。”
施振云一脸懵逼地看着吴钩,吴钩却悄悄和他说:“放心吧,我知道你的实力,就用一只手,让他们知道你的厉害,只要不伤到他就行了。”吴钩说完便接过了自己的衣服,然后将长枪递给了施振云。
施振云虽然不知道吴钩的用意,但对于吴钩的为人,他还是相信的,他肯定不会害自己,于是乎他走到了人群中央,拱手道:“小将果毅都尉施振云,请将军赐教。”
话音刚落,冯骜就挺枪刺了过来,施振云原地不动,轻轻一闪避了过去。冯骜接连几个斜刺都没有得手,枪法开始混乱起来。
而施振云,却真的只用了一只手,一阵防守后,他看准时机,提枪一刺,枪头便出现在了冯骜的喉咙上,惊得众人连连叫好。
但冯骜并不认输,拨开施振云的枪,继续进攻。没想到几招过后,就又被施振云制服。他原本还想反抗,但他在这一刻也瞥见了人群中的李颂,只好罢手,投枪认输。他身边的两名家将还想出手,被他即使喝住:“退下,还不觉得丢人吗?”
施振云挺枪拱手道:“多有得罪,承让了。”
冯骜也拱了拱手,气愤地带着两名家将逃也似的走了。
施振云和吴钩拿上长枪,走进店铺,将它们递还给店家,吴钩说道:“店家,我真只带了六十多两银子,剩下的我下午给你拿过来。”
没想到店家却说:“我看这位小将军身手非凡,枪法凌厉,能找到这样的主人,是这枝枪的福气,我就收你五十两吧。”
“真的吗?多谢店家,多谢。”
施振云还没弄清吴钩刚才的用意,于是问道:“将军刚才明明胜券在握,却还是让我出手,究竟是何意啊?”
“呵呵,用意嘛,很快你就知道了。”吴钩说着,抬头望向门外,刚才在人群中看热闹的两个人正朝他走来,正是高侃和李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