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天还蒙蒙亮,屋外传来了清脆的鸟叫声,何膺像往常一样起床洗漱,然后来到母亲门前,准备问安。却发现母亲早就起床了,正为他准备行囊。
见何膺已经起床,白萍带他来到了庭院中央的一株梨树面前,用铁锹撬开了一块石板。石板下面埋着一个长长的盒子,并不是很精致,并没有花纹和装饰,却十分古朴厚重。
白萍小心翼翼地取出了木盒,抱到房中,然后用青布将盒子擦拭干净。最后,他对何膺说:“这就是殷雷剑,你自己打开吧。”
何膺兴奋地走到桌前,谨慎地打开了木盒,一把三尺多长的宝剑映入了他的眼帘,这是一柄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宝剑。殷雷剑是何膺父亲的佩剑,也算是父亲留给他的遗物了。古铜色的剑柄和铁木制成的剑鞘还是他记忆中的模样,简洁而厚重,八年来,何膺是第一次拿到殷雷剑。
白萍接过宝剑,说道:“此剑名叫殷雷,剑长三尺一寸,厚三分,柄长七寸,重十二斤六两(本作尺取30.7cm,斤取685g)。当年在你父亲手中的时候可是威震天下,这柄剑看上去除了比平常的剑大些之外,也没什么两样,在常人手中也的确没什么特别的,毕竟能挥舞它的人并不多。但在你父亲手中它却能发挥更大的威力,用它使出的凌云剑法有雷霆之势,甚至还能听到雷声,‘殷雷剑’的名号由此而来。可以说,殷雷剑和凌云剑法实在是绝配,你的凌云剑法虽然没你父亲那样登峰造极,但也算得上炉火纯青,有殷雷剑的帮助,你在江湖上也该是一流高手了。”
虽然曾见过殷雷剑在父亲手中的威力,但何膺一直以为那只是父亲功力深厚产生的效果,没想到殷雷剑和凌云剑法还有这么一层关系,难怪父亲最后会将宝剑留下。
白萍说着拔出了宝剑,走到门口,对着地上的石板轻轻一挥,只见寒光一闪,石板就裂开了一条缝隙,她将宝剑收回剑鞘,继续说道:“此剑分金断石如砍瓜切菜一般,杀气太重,你父亲用它也很谨慎。你带上它闯荡江湖,只有在必要的时候才能用他,万不可恃强凌弱滥伤性命,坏了你爹的名声。除了殷雷剑之外,你还是带上平日里练习用的木剑,能用它解决的事情就用它,不要将殷雷剑轻易示人。”
何膺鞠躬道:“孩儿遵命!”
白萍将殷雷剑仔细擦拭了一番,然后放进事先亲手缝制的箭囊,然后递给了何膺。何膺双手接过宝剑,显得十分激动,他到处望了望,想要再方雯面前炫耀一番,却发现方雯好像并不在家。
白萍一眼就看穿了儿子的心思,说到:“阿雯一大早就起床了,抱着他的古琴出门了,估计是在翠微亭等着你吧,肯定有悄悄话跟你说,年轻就是好啊。”
何膺堂堂七尺男儿,十二三岁就上过战场,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豪杰,现在母亲说着这些话,他竟不由地脸红了起来,说:“您别瞎猜,没有的事。”
“你脸红个屁,我可警告你啊,阿雯是个好孩子,她能看上你可是你的福气,你此番出门是为了保护霆儿周全,在必要时助他脱险。你要是出去沾花惹草,辜负了阿雯,回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这些我自然清楚,但只怕我配不上阿雯,她可是将军,的千金啊。”何膺有些自卑,小声地说着。
“你小子平日里的豪气呢?真没出息!千金怎么了?配不配得上她说了算,她喜欢你你也喜欢她不久行了,你们俩的心意瞒得过我吗?再说了,他爹是骠骑大将军,你爹好歹也是一代大侠啊,怕什么?”
“母亲放心,我此去必然牢记使命,更会日夜思念您和阿雯的,你们在家照顾好自己。”
白萍摸了摸何膺的头,帮他把包袱背好,然后说:“去吧,去吧。”
何膺背好行囊,拿上宝剑走到门口,然后回头,对着母亲磕了三个头,起身上马,飘然离去。看着何膺远去的背影,白萍也流出了不争气的泪水。
何膺拿出母亲放在包袱里的干粮,慢悠悠地吃了起来,刚走了半里地,就远远望见了翠微亭中方雯的身影。他们所住的的方很是偏僻,周围并没有人家,翠微湖离他们家一里左右,湖边就是官道,在这里有一个亭子,供往来行人休息,现在天气尚早,再加上些许雾气,很有意境。要是没有突厥南侵,也许他们一家人就会在这里平静地度过一生吧。
对于方雯来说,何膺就像大哥哥一样,从小就保护着自己,但和亲哥哥方霆比起来,又有很大的区别。
但对何膺来说,保护方雯是自己的责任,因为从尊卑来讲,方雯是将军的千金,而何膺只算是将军的家将,这也是为什么何膺有些自卑。
但自从八年前逃到这里,方雯对何膺的感情一天天加深,早已经不是简单地兄妹之情了。而何膺对方雯的感情也是如此,只是还没有说破罢了。而何膺的母亲又是侠女,自然十分豪爽,对他们的感情十分支持。
其实方雯昨晚几乎一直没睡,毕竟自己的亲哥哥自作主张跑去投军,而现在自己爱慕的人也要为了保护他而离开。方雯的心情是复杂的,这一夜她辗转难眠,于是在今天一大早她就抱着自己那张心爱的古琴来到翠微亭,她要亲自为何膺送行。
何膺骑着马缓缓走到了翠微亭,湖边的几株柳树已经开始吐出柳絮,有几只小鸟穿行其中,好不热闹。何膺翻身下马,望着睡眼朦胧的方雯,她披着及腰的黑发,脸上满是疲惫,即便如此,眉眼之间还是十分动人。她席坐在亭中,将古琴稳稳地放在石凳上,看了看何膺,然而并没有说话,而是弹起了琴,然后唱起自己昨晚填好的一首《踏鹊枝》
烽火黄沙起强胡,大漠孤烟,虏骑关山入。
匹马雕弓添劲弩,可汗无礼凭谁缚。
晓月不知别离路,柳絮乘风,漫惹黄莺舞。
独抱枯桐君且住,青丝怎道情思苦?
方雯的歌声和她本人一般动人,充满了浪漫和豪情,她白皙的手指拨弄着琴弦,这让林间的鸟儿也开始兴奋起来,纷纷为她伴奏。但和方雯的歌声比起来,这些鸟儿的叫声还是显得黯然失色。虽然曾无数次见过方雯弹琴,也听过她唱歌,但何膺还是沉醉了,痴痴地望着方雯。
方雯见何膺死死地盯着自己,不禁脸红起来,脸上的疲态顿时就不见了,剩下的除了美丽还是美丽。
半晌,演奏结束,鸟儿们嬉闹着四散开来。何膺拿过包袱,坐到方雯身边,挑了一个馒头,递给她,说:“这么早就出来了,没吃饭吧,先吃点儿,还是热的呢。”
“不用,你留着路上吃吧,我一会儿就回去。”方雯回答道,但何膺拿着馒头的手仍旧举着,傻笑着望着她,她只好接了过来。
“你唱的是什么啊?什么‘匹马雕弓’‘可汗无礼’和我都没关系啊。”
“当然没关系了,那是写我哥哥的,你以为我会专门为你作诗啊,想得美!”说着脸上又泛起了红晕。
何膺傻傻的笑着:“对啊,他的确是绑突厥可汗去了。”
二人笑了起来,方雯拿出了一个香囊,说:“这是我昨晚缝的,里面放了些土,听说到外乡容易水土不服,但只要用家乡的土泡杯水喝了就没事了,你带上吧。”
何膺接了过来,发现香囊特别精致,他知道,方雯一定花了很多功夫,他望着方雯,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欲言又止,半晌说了句:“我这次离开,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我娘就拜托你了。”
“你放心吧,大娘照顾了我们这么多年,我早就把她当做自己的娘亲了。”刚说完,二人就不约而同地红了脸。
“只可惜我是女儿身,不然的话,我也能像哥哥那样征战沙场了,不然像你一样浪迹江湖也不错啊。”方雯叹息着说道。
何膺赶紧说:“还好你不是,方霆一个人就让我焦头烂额了,你要和他一样,还不翻了天啊。”说着,二人一起大笑了起来。
何膺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不舍地说道:“你回去吧,我还有那么长的路,该动身了。”
方雯也站了起来,二人四目相对,似有千言万语,却没人开口。
片刻后,何膺敏捷地上了马,刚走了两步,他回头对方雯说到:“你等着我!”然后扬鞭而去。
方雯脸上绯红,她笑了,望着何膺远去的身影,她用尽全力叫了一声:“何膺,我会等这里的,带着我哥平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