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关,自古以来就是拱卫中原的咽喉要塞,兵家必争之地,也是朝廷重兵把守的地方之一。对于草原上的游牧民族来说,只要越过雁门关,就可以了长驱直入,奔袭中原腹地。
然而,中原帝国对雁门关的守护也并不总是那么严密,隋炀帝就曾在雁门关被突厥包围,情势危急之中,还是靠已经和突厥可汗和亲的义成公主出手相救,才逃过一劫。所以说,雁门关虽然占据恒山和云中山天险,但面对突厥强大的铁骑,也并不是不可能攻破的险隘。
现在,面对斛勃的铁骑,大唐帝国的守城将士们还是守住了雁门关,虽然很艰难。代州刺史裴明德是这场防守战的核心人物,毕竟雁门关本来就是代州最重要的门户。而朔州刺史萧崇礼也在这场防御战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即便朔州马邑等地已经陷落,萧崇礼还是及时地在新城和楼烦关重新建立起了防线,为裴明德分担了很大的压力。
除了和突厥正面交锋的朔州和代州之外,岚州刺史谢白和忻州刺史孔庠也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因为在战时,军用物资以及粮草的消耗是很大的,正是谢白和孔庠的大力支持,裴明德和萧崇礼才能够有足够的精力来对抗突厥。
总而言之,在突厥攻取云州和蔚州之后的一个月之内,裴明德依靠州内仅有的五千余人和陆续到达的少量援兵,坚守住了雁门关,虽然代价很大。
对于裴明德本人和大多数守城将士来说,他们急切需要一股真正的帝国军事力量前来支援,同时,他们也需要一场速胜。一个月的坚守,雁门关算是保住了,但是守城将士也几乎消耗了三分之一,而且一味地防守让将士们心情沮丧,士气低落,相比于援军来说,他们更需要一场真正的胜利和休息。
施振云作为这次大唐帝国北伐突厥的先锋,他深知雁门关的重要性,也知道守城将士和城中百姓对援军的期待,因此马不停蹄地赶到雁门关。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在到达雁门关,见到真正的景象之后,施振云还是有些吃惊,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来到真正的战场。在雁门关,此刻已经没有平民百姓,所有人都是拱卫大唐的脊梁,上到七十岁的老者,下到十来岁的孩子,都在为战争尽着自己的一份力。
施振云军队进入雁门关的时候,人们还以为是忻州的粮草到了,因此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反响。一家棺材铺显得十分忙碌,门口却没有一口完成的棺材,因为在这种时候,棺材是最稀缺也是最必要的屋子,工匠们身上满是疲态,但依然专注于手中的工作。在街边,一些老人正在整理和清洗着盔甲,孩子们也在一旁帮忙,不是那种捣乱的帮忙,而是真正的,有模有样的帮忙。见到这一切,施振云深信大唐是不可战胜的,而自己此行也是意义非凡的。虽然这些孩子愿意为战争付出自己的力量,但他们毕竟还是孩子,在施振云看来,在大唐治下,是不应该有孩子走上战场的,即便只是整理盔甲也不行。在这样的情境之下,施振云眼睛泛起了泪光,也许是感动,也许是心痛,也有可能只是雁门关风沙太大,谁知道呢?
当施振云的部队大部分进入城中之后,人们才发现,这支部队战意十足,气势磅礴,远不是运送粮草的的士兵和之前的援军可以比拟的,他们知道,朝廷援军到了。于是人们开始欢呼起来,奔走相告,很快,人们就放下了手中的工作,汇聚到街上,一起检阅帝国的先锋部队。
在这三千余人全部进入城中之后,人们依旧保持着期待和兴奋。然而,直到确定援军只有这些之后,他们脸上还是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因为即便是七十岁的老人和十多岁的孩子也很清楚,突厥是不可能靠这点军队打败的,即便他们个个以一敌十。
代州刺史和别将都没有来迎接施振云,因为对他们来说,还有更重要的任务,他们本人也要时刻待在城墙上,时刻注意着突厥的动向。
施振云来到城门脚下,哪里排列着七八个巨大的长方形石槽,那就是传说中的长城窟,是为战马准备的。然而这些原本应当装满清水河草料的石槽,现在满是血水和杂乱的干草,只有四五匹马在这里饮食,因为不用出城应战,战马都在马厩里面。
得知有援军到来,裴明德看了看城中的军队,在他们整齐划一,威风凛凛的队列中,他看到了期望。虽然这支部队数量并不多,但他坚信,这支强悍的队伍,会给雁门关重新带来生机。于是,裴明德决定亲自迎接,这是这一个月来他第一次走下城墙,也是第一次,看到了真正的希望。
看见带队的将军是一个这样年轻的人,裴明德心理闪过一丝疑虑,但施振云脸上的决绝,以及背后严整的军容很快打消了他的疑虑,走上前去。见守将亲自下来迎接,施振云赶紧下马,恭敬地向他失礼,裴明德赶紧走过来握着他的手,说:“将军何必行礼,您及时来到,也该是我们行礼啊,在下代州刺史裴明德,敢问将军是从哪来的?”
“我乃大唐前锋,宁远将军施振云,在长安领命之后,星夜而来。大队人马还在后面,估计数日后便能到达,大人辛苦了。”施振云答道。
听到大军已在路上,裴明德十分高兴,说:“没想到将军年纪轻轻就坐上了宁远将军,按职衔,您和我平起平坐,何况到此来都是为了抗击突厥,你对我施礼岂不折煞了我?”
“大人镇守雁门关,为百姓尽力,为大唐效忠,乃是我辈楷模,怎可不拜?”说罢便鞠了一躬,众将士也施了一个礼。
“将军长途跋涉,想必已经人困马乏了,请将军先到营中歇息吧,军中要事,明日在和将军商议。”裴明德说罢便挥手示意部下过来牵马。
“大人此言差矣,您和众守城将士日夜防范突厥,难道不比我们更累吗?”施振云高声喝道,“众将士,你们累吗?”
“不累!”三千余人齐声答道。
见到这样的情形,裴明德很是宽慰,说道:“有施将军和诸位兄弟,雁门关无忧,大唐无忧!”说罢深深地鞠了一躬。
施振云上前扶着裴明德的手臂,说道:“大人放心,朝廷大部队已经在路上,突厥兵猖狂不了多久了。军情紧急,请先带我到城墙上看看吧,您也让将士们休息休息吧,今晚我们来守。”
裴明德带着施振云走上城墙,只见城上虽然有很多士兵,但很多都没精打采,满脸疲惫,很难想象,他们经历了怎样的一个月。裴明德叫过来一个军官模样的人物,介绍到:“这是代州别将陈安,这是宁远将军,大军前锋施振云施将军。”
陈安拱手施礼,说道:“末将见过将军!”声音洪亮,气势十足,和疲惫的神态完全不同。
施振云也答礼到:“将军辛苦了,让将士们都下去歇息一下吧,今晚就交给我们了。”
陈安看了看裴明德,裴明德点了点头,于是让人小声传令,就说援军到了,都下去睡个安稳觉。
裴明德指着雁门关外草原上突厥的大营说道:“将军且看,那就是突厥大军,主将乃是斛勃之子,阿史那羯漫陀,手下有大将阿史那伏念以及阿史那温博,都是善战之辈。现在我们看到的三个营帐,中间是羯漫陀的弟弟陟苾,左右分别是伏念和温博,各有一万余人,羯漫陀的营帐还在后面,有两万余人。”
“不知敌军战术如何?”施振云问道。
“我代州兵少,加上后到的援军也不到一万,因此没有出城应战,但从敌人攻城的策略来看,敌营之中并没有高明之辈。”
“敢问大人,现在雁门关内有多少兵力?”
“原本有近万人,然而这一个月来,突厥攻城不下百次,伤亡惨重,现今只有不到六千人,再加上将军带来的三千人,也就八千多人。”
施振云思考了片刻,说道:“大人且去休息,今晚就交给本将吧。”又回头对陈安说道,“还请将军留下,再和我商讨一下敌情。”
裴明德说道:“我乃堂堂代州刺史,现在兵临城下,我怎能擅离职守呢?”
“大人已经镇守雁门关多时,想必早已疲惫不堪,若是再不休息,身体出了问题,不是更加严重吗?如今我已经带人到此,陈将军有知晓敌情,区区一晚,不会出什么纰漏,大人放心吧。”
陈安也在一旁附和道:“施将军说得有理,大人还是下去休息吧,有末将在,再加上施将军的人马,可比往日疲惫不堪的人马强多了。”
裴明德在这一个月里都在城墙上和战士们同生共死,但他终究不是上阵杀敌的武将,身体早就多有不适,见众人都如此,只好答应,回到家中洗个热水澡,睡个安稳觉。
裴明德走后,施振云将吴钩、木长风哈有陈安叫到了一起,说:“诸位知道我为什么让裴大人先去休息吗?”
“当然是将军体恤大人,为他分忧。”陈安说道。
“我看你一定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但是不想让大人操心吧。”吴钩笑道。
施振云哈哈一笑,说:“知我者,云台也。没错,裴大人要是听了我这些话,肯定是睡不着的,姑且先让他睡一觉,明天再告诉他吧。”
“还请将军明示。”陈安狐疑道。
施振云看了看他们三人,说道:“我要给突厥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道大唐真正的力量。”
“你要注定出击?可是高将军明确说过,让我们不要轻易出击啊。”吴钩问道。
“高将军又不在这里,不清楚这里的战况,咱们得随机应变。”
“可是突厥有六万多人,我们这点人马能做什么啊?”木海问道。
“突厥一月以来,每日多次攻城,但裴大人一次也没有出击过,我们也是今天才到,他们一定想不到我们会在今晚偷袭,只需二三十人精锐,便可挫他锐气。”
“今晚?”吴钩等人惊讶地说道。
“对,就今晚!”施振云很是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