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将秦安捉拿之后,三人回到军中,带着军队,朝太原府而来。
太原府是并州的治所,而并州又是河东道最大的一个州,就连并州首长的职衔也和其他人不一样,其他都称刺史,而并州却称都督,足见其地位。虞世杰作为并州都督,在此等国家危难的时节,自然责任重大,他承担着协调河东各州兵马的责任,也有为大军整顿粮草的义务。因此,虞世杰算是河东权力最大的人,无论秦安的所作所为他这个做舅舅的是否知晓,施振云此行都是危机四伏。
施振云来到太原府的时候,虞世杰正和偏将秦奋讨论如何往雁门关输送粮草,忽然有人报大军先锋,宁远将军施振云求见,虞世杰说道:“施振云是谁啊,怎么没听过?”
“听说是刚提拔的先锋官,不过二十来岁。”传令官说道。
“这样啊,你安排他到驿馆休息吧,若是索要粮草,按规矩交付与他便是,不必回报。”
“可是,大人,这人是和秦少爷一同前来的,而且秦少爷还被被绑着,您还是见见吧。”传令官说道。
虞世杰和秦奋都大吃了一惊,一个小小的前锋,刚到自己的地盘,就来了个下马威,虽然他们也知道秦安平时不太让人省心,但这样的挑衅,还是让他们感到愤怒。
“有这样的事情?让他们进来吧。”秦奋说道。
施振云和吴钩一起,将秦安带上大殿,施礼道:“末将施振云(吴钩),拜见大人。”
“免礼吧,这是怎么回事,快快松绑!”虞世杰说道。
施振云刚想阻止,被吴钩一把拉住。施振云顿了一下,说道:“启禀大人,此人在杨家屯欺压百姓,鱼肉乡里。末将经过时有不少百姓前来诉苦,因此将他绑了,交予大人处置,不知大人此是何意啊?”
“你可知此人是谁,他叫秦安,是我偏将秦奋之子,也是我的内侄。你所说的事,一定有什么误会,再说了,他好歹也算是我并州治内的捉驿,有什么情况你该跟我汇报,如何敢擅自做主啊?”虞世杰怒道。
“对,舅舅,我还跟他说了您是我舅舅,其中必有误会,他还是不由分说便将我绑了,实在是没把您放在眼里啊。”秦安在一旁煽风点火,添油加醋。
“大人明鉴,我虽然绑了他,但并没有伤他,而是带到太原,让您发落。而且当时他也是一面之词,末将又怎么知道他真是您的亲眷?即便他是您的亲眷,做了这样有负皇恩的事情,难道不更应该严加处置吗?”施振云有些激动,即便吴钩在一旁对他使眼色,他还是说出了这些话。
“大胆施振云,你在我治下动用私刑,绑了朝廷官员,还敢在此强词夺理,全然不把我放在眼里啊。”虞世杰顿时大怒。
在施振云说出更多激怒虞世杰的话之前,吴钩赶紧站了出来,说道:“大人息怒,我们初到境内,见到百姓诉苦,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况且我们的确不清楚秦安与您的关系,而我们也并没有伤他,反倒到令侄,在驿馆的时候,还想对末将动武。若非我等会些武艺,恐怕被绑的就是我们了。”
虞世杰听到这个,转头看了看秦安,秦安说道:“舅父别听他瞎说,我根本没让人动手,他们倒是伤了我好些兄弟。”
“我们也带了几个驿馆的人过来,孰是孰非,大人一问便知。”吴钩不慌不忙地说道。
“把他们带上来吧。”勤奋下令。
于是早上和秦安赌钱的几个驿丁走了进来,有的身上还带着上,不过出乎吴钩意料的是,这些人异口同声地说道:“小的们在祁城驿安分守己,并没有欺压百姓的事情,今天一大早,这两人就和另外一个人一起杀了进来,小的们不是对手,让公子受到了屈辱,还望大人恕罪。”
这一番话,让施振云怒不可遏,吴钩也是一愣,说道:“大人明鉴,末将今日到达驿馆的时候,秦安正和这几人玩儿骰子,我们刚一进门就表明了身份。不料秦安十分不配合,立马就叫来了馆中所有驿丁,想要为难末将。末将只好略施身手,制服了几个驿丁,秦安可是未伤分毫。若是我等杀将进去,恐怕这几个人和秦安都已经身受重伤,哪里有机会在这里说话。”
“还敢强词夺理,你的意思是秦安和他的手下陷害你们了?可是被绑的明明是他们,也未见你们伤了分毫啊。来人,将他二人绑了。”虞世杰说道。
“大人且慢。”吴钩说道,“我等虽然尊称您为大人,但我等此行是去雁门关遏敌,而不是在此逗留。施将军年纪轻轻就能做大军先锋,您觉得他只是运气好吗?若没有贵人相助,他怎么能这么年轻就做上六品将军?”
吴钩这么一说,虞世杰懵了,毕竟像施振云这样的年纪,确实不应该有这样的地位,在他看来,一定是有很深的背景。鉴于这样的情况,虞世杰只好说道:“那依你看,此事应当如何啊?”态度显然缓和了很多。
“依末将看,不如就此别过,我们带兵前往雁门关,如何处置秦安也您说了算,我们就此罢手,您看如何?”
施振云吃惊地看了看吴钩,他原本想说些什么,但见吴钩胸有成竹的样子,他没有说话。
“合情合理,那就这样吧,粮草之事,已经备好,就不要贻误战机了。”虞世杰和气地说道。
秦安在一旁不服气地说道:“舅父难道就这么放了他们,难倒我这些苦就白吃了吗?”
“住口!还嫌你给我添的乱不够吗?还不快退下!”虞世杰有些愤怒,秦安只好怏怏地离开了。
就在这时,大殿外传来了一个声音,说道:“且慢!”
施振云一回头,原来是高将军来到,后面还跟着木海、杨德善以及四五个村民,吴钩看到这样的景象,心里松了一大口气,二人对着高侃施了一个礼,然后退到他的身后,秦安也被这个声音镇住了,赶紧回来站好。
虞世杰见是高侃来到,赶紧走下座位,说道:“未知高将军驾临,有失远迎,万望恕罪。几年不见,将军愈发威武了。”其实虞世杰的职衔和高侃是差不多的,但高侃是京官,又手握兵权,深得皇帝信任,要是高侃对皇帝说了什么关于虞世杰的坏话,他的好日子也基本就到头了,因此他对高侃十分尊重。
“虞大人多礼了,我此番作为前军总管,到雁门关督战,待到祁城驿,却听说令侄和我手下发生了不愉快,因此快马加鞭,赶来看看。”
“这等小事,何须将军亲自过问,我都已经处理好了,对吧吴将军。”吴钩就像没听见一样,没搭理他。
施振云在一旁说道:“启禀将军,我们和秦安之间并没有误会,他欺压百姓证据确凿,因此被我拿下,送到此地,交予虞大人处置。谁知我们刚到,虞大人就将秦安松了绑,还要治末将的罪。”
高侃走到原本属于虞世杰的位置,缓缓坐下,说道:“虞大人,这又是怎么回事啊?”
虞世杰站在一旁,说道:“将军明鉴,这便是他们之间的误会,施将军误以为秦安欺压乡里,因此把他绑到我这里来。”
“是不是误会,一问便知,刚才跟我进来的这几个人,其中就有杨家屯村长杨德善,还有隰州人士木海,他们对此事都是很清楚的。杨德善,有何冤情,你且说来。”高侃缓缓说道。
于是杨德善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而起初和秦安玩骰子那几个驿丁见虞世杰对高侃毕恭毕敬,也都说出了实情。
虞世杰见证据确凿,抵赖不了,只好丢车保帅,大喝道:“来人啊,把秦安给我绑起来!”随后又拱手向高侃说道:“将军明察,下官被秦安蒙骗,差点冤枉了好人,现已将他拿下,任凭将军处置。”
“虞大人此言差矣,你坐镇并州十余年,怎么会被一个秦安蒙骗,况且捉驿本没有征税的权力,大人不会真的不知情吧?只希望并州只有一个秦安,否则的话,朝廷大军即便开到雁门关,又有什么意义?”
虞世杰听到这些,吓得魂不附体,恭敬地说道:“下官的确疏于管教,请将军惩罚,我甘愿领罪。”
“大人言重了,并州受大人节制,秦安犯事,自当由你亲自处置,哪里轮得到我高某人啊?但虞大人的确有疏于管教之罪,不过本将也并没有处置你的权力,本当禀告朝廷,由吏部定夺。但此时正是用人之际,尤其是并州,对于雁门关的战事十分重要,只要大人诚心改过,这点小事又何必上报朝廷呢?”高侃心平气和地说道。
“将军大德,下官谢过了。秦安!你鱼肉乡里欺压百姓,今责令你交还侵占的所有财物,革职查办,永不录用,你可知罪?”
见到这样的阵势,秦安早被吓坏了,跪下说道:“小人知罪,甘愿受罚。”
虞世杰说完之后看了看高侃,见高侃仍旧坐在他的座位上,一言不发,他只好再补充到:“交换财物过后,我要你挨家挨户去道歉,明白了吗?拖出去,杖责五十。”
门外的卫士听令走了进来,将秦安拉了出去。虞世杰接着说道:“秦奋,你教子不严,罚俸三月,充为军饷,你可有异议。”
秦奋早在官场多年,知道虞世杰也是逼不得已,只好说道:“末将甘愿受罚!”
如此一来,高侃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起身说道:“杨德善,你且回去,秦安自会登门谢罪,他要是没能做到,你派人到太原府来报告虞大人,他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虞世杰在一旁不情愿地说道:“将军说的在理,老丈有什么问题,随时都可以来报告,本官为你做主。”
杨德善和几位乡民连连道谢,退出了大殿。
高侃走了下来,对施振云说道:“咱们走吧,虞大人还有公务,我去看看你的兵怎么样了。”
施振云和吴钩对虞世杰施礼告退,离开了都督府。
回到军中,施振云迫不及待地问道:“将军怎么来得这样及时,要是晚来一步,末将恐怕就要吃亏了。”
“这你得谢谢吴钩啊,要不是他昨晚派人来跟我说了这件事,我怎么会知道,我原本是要明天晚上才到的,得知此事后快马加鞭来到这里。你在长安得罪了冯骜,到这并州又得罪了虞世杰,你以后可得小心行事啊,凡事多问问吴钩。”
施振云这才知道,这一切都在吴钩的意料之中,难怪他刚才胸有成竹,于是拱手说道:“多谢!我今天算是知道您的本事了。”
“我射术不如你,剑法也不如长风,我要是再没点本事,还怎么在军中立足啊?你可别忘了,你手下的兵有一半都是我的兵。”说罢大笑起来。
施振云回头对高侃说道:“启禀将军,方今雁门关军情紧急,我想带队即刻出发。”
“哈哈,真是一刻也等不了啊,你们先去吧,到了之后千万不要主动出击,等大军来到,知道了吗?”
“末将领命!”
于是施振云带着吴钩和木海,以及手下近三千人的队伍,直奔雁门关而去,开始了真正的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