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剑圣于断鸿在看见何膺出手之后,就有了传授衣钵的意思,而在与何膺交手之后,他更加坚定了信心,何膺不但天赋极高,而且彬彬有礼,对袁溯和刘洄也没有恃强凌弱,的确是德才兼备的人物。
而对于何膺来说,又何尝不想得到剑圣的点拨呢?但方霆身在险境,自己根本没有时间向高人讨教,因而只好回绝。
何膺说道:“前辈好意,晚辈心领了,但我此番北上,是要前往并州,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恐怕要让前辈失望了。”
于断鸿怎么也想不到,居然会有人不愿意做自己的徒弟,几十年来,不只有多少人前来拜会,想要习得一招半式,自己都没有答应,今天居然会被一个毛头小子拒绝,实在是匪夷所思。
见何膺居然拒绝了剑圣的邀请,袁溯吃了一惊,说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堂堂剑圣想要教你剑法,你居然拒绝,你知道我们兄弟费了多大力气想找老先生学剑吗?”
“就是,不知好歹。”刘洄在一旁附和道。
于断鸿顿了顿,说道:“你可要想好了,老夫可不是随时都愿意收徒弟的,你就对我的剑法一点兴趣都没有吗?”
“前辈剑法高深莫测,晚辈确实钦羡之至,但此番突厥作乱,晚辈有一好友正赶往并州,我奉家母之命,定要护他周全,不敢有半分怠慢。”何膺恭敬地回答道。
“不错,有情有义,对母亲的话也牢记在心,老夫更喜欢你了呢。你母亲老夫也认识,越女剑白萍嘛,父母都是一代豪杰,怪不得你这么优秀呢。”
“前辈谬赞。”
“你说你朋友要前往并州,你如何没有同行呢?”
“禀前辈,他在豳州到折冲府投的军,去长安城集结后方前往并州,晚辈不愿再到长安,因此走这条路前往并州。”
“如此说来,还是你这位朋友让你我有缘相见啊。长安距并州一千六百余里,他和大军同行,少说也要二十天,再加上在长安耽搁两三天,而你孤身上路,速度自然更快。何不到我家中歇个几天,我也不要你拜我为师,以你的资质,三五天定能有大长进。”
“可是......”何膺犹豫的说道。
“还可是什么啊?你能赶在他到并州之前就到的,放心吧,你再这样,老夫可要生气了。”于断鸿微笑着说道。
“既然如此,晚辈恭敬不如从命,叨扰前辈了。”
“哈哈,这才对嘛。对了,这是小女于莺,这两个莽夫是故人之子,一个叫袁溯,一个叫刘洄,还没你叫什么名字啊?”于断鸿高兴地说道。
在父亲介绍自己的时候,于莺在马上红着脸娇羞的欠身施了一个礼,全没有平日泼辣的形象,这一切,于断鸿都看在心里。
何膺答道:“晚辈名叫何膺,字元信。”
一旁的刘洄笑道:“诶,你们都是‘膺’诶,一只‘鱼鹰’一只‘河鹰’真是太巧了。”
于莺听罢,随手就是一鞭子,打在刘洄背上,嗔怒道:“叫你胡说,几天没见,你皮又痒了是吧?”
刘洄赶紧求饶。
随后,一行三人到镇上买了些东西,然后回到孟门山于断鸿的家中,而袁溯和刘洄也悄悄地跟了上来。
何膺在半路就发现了他们,于是向于断鸿请示到:“前辈,刚才那两个人又跟来了。”
于断鸿却若无其事的说道:“没事,他们二人并没有歹意,不过有些愚笨,常常朝我这儿跑,功夫也稀松平常,不必在意,还有不必叫我前辈,就叫我伯父吧,我和你爹好歹也算是半个知己吧。”
“晚辈知道了。”
于莺听说他们又跟了上来,立刻调转马头,在拐角处正见二人牵着马,缩头缩脑地走着,于是喝到:“你们两个鬼鬼祟祟地干什么?又想挨打是吗?”
袁溯狡辩道:“谁鬼鬼祟祟了,正所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关你什么事?要不是看你是于老前辈的千金,我们早就收拾你了,真以为你有多厉害啊?”
“诶,你还有理了。”于莺说着便伸手揪住了袁溯的耳朵,“这条路朝山上走就只有我们一家,你还敢说跟我无关?你不是厉害吗,动手啊,收拾我啊。”
袁溯被揪着耳朵,强忍着疼痛,说:“我们好男不跟女斗,我堂堂七尺男儿,才不跟你一个小姑娘一般见识呢。”
“说谁小姑娘呢?叫我女侠!就你们这怂样也敢说是七尺男儿?我看你顶多三尺,我都比你高。”
“废话,你骑在马上,当然比我们高呢。”袁溯不服气地说道。
这时,一旁的刘洄在心里算了一会儿,说道:“她说的好像有道理啊,我们是没有七尺高啊,我五尺八,你五尺七,别说七尺了,连六尺都不到啊。”(注:本文一尺取唐尺30.7cm)
袁溯怒道:“你跟谁一伙的啊?再说了,明明是我比你高一寸。”
于莺放开了袁溯,说道:“跟你两个废物说话,简直浪费我时间,警告你们啊,别再跟来了,不然我可不客气。”
二人正想说什么。于断鸿和何膺走了过来,于断鸿说道:“莺儿,让他们来吧,别为难他们了。”
二人谢过于断鸿,然后得意洋洋地骑上马,刘洄策马跑到何膺面前,问道:“何膺,你有多高啊?”
何膺不明所以,但还是回答道:“在下六尺二,怎么了?”
刘洄高兴地对于莺和袁溯说道:“你看,连被剑圣看上的人才也没有七尺,我们没有有什么奇怪的?”
于莺摸了摸脑门,无奈地说道:“我那只是玩笑和比喻,玩笑明白吗?你们两个白痴!”
一行人一路欢笑,沿着山间小道来到了剑圣的隐居之地,何膺完全没有想到剑圣居然住在这样的地方,虽说不上简陋,但也确实朴实。在山涧旁搭了个草亭,又在不远处建了几间小屋,简直和平常的百姓没有什么区别。
于莺叫了一声王姨,屋里走出来一个中年妇女,取下了马背上的酒肉,回屋去准备午饭,款待何膺,其实这个人是山下的人家。于莺的母亲在她出生后不久就去世了,于断鸿对庖厨之事一概不知,只好请一个佣人,负责家务和饮食。虽然是佣人,他们却依然像一家人一样,其乐融融。
吃过午饭,于断鸿和何膺聊了一会儿家常,然后带他来到院子里,说:“你父亲和我对手的,还没有‘刀剑双绝’的名号,当时他只会剑法,依然能和我不分高下。我看你的剑法,并没有刀法的影子,是他没有教你吗?”
“从我记事起,父亲就很少用刀,只有在跟随将军冲锋的时候才会拿上陌刀,而这样危险的战斗,他从来不让我参与,因此我并没有学会刀法。”
“看来你是注定要来此和我相遇啊,一定是你爹冥冥之中的意愿,因为他的刀法正是和我一起研究出来的,现在能让你变成和你父亲一样的人,也就只有我一个了。”
何膺还是第一次听说父亲刀法的故事,显得有些兴奋,他说道:“晚辈洗耳恭听。”
于断鸿缓缓说道:“当年我和你父亲在壶口大战了整整一天一夜,我正值巅峰,你父亲状态也很好,最后我们不分胜负,一起累倒在了黄河边上。从此我们引为知己,天天切磋剑法。后来我们便一起悟出了一套双手剑法,我把它用到了剑法之中,你爹则把他用到了刀法之中,各有所长。如今有可能胜过我们当年的,也就只有你了。其实今天的你要是碰见了三十年前的我,我未必能胜,所以说你小子是前途无量啊。”
“莫非就是伯父上午击败我的那招?”
“哈哈,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你果然聪明,我没看走眼啊。”于断鸿高兴地说道。
“可晚辈还有一事不明,之前我和您对战,少说也有一百余招,但我实在眼拙,并没能看出您的剑法。”
“哈哈,我根本没有招法,你又怎么能看穿呢,我出的每一招都是应对你的招数的?因为只要有固定的招数,就一定有破解的办法,这就是‘无招胜有招’。你们父子的凌云剑法是我见过最完美的剑法,但在绝顶高手看来还是有破绽的。不过如果你要是使用殷雷剑的话,我就没那么容易取胜了。”
何膺从小就是练习凌云剑法的套路,现在于断鸿却说任何套路都是有破解之法的,这让何膺有些迷惑。
于断鸿继续说道:“虽然我没有固定的招法,但是也有固定的模式的,单独的每一招,都是一个不起眼的招法,但是经过我的发挥衔接,它们就变成了无数套精妙无比的剑法,我来给你演示一番。”
于断鸿说罢,捡起了庭院中的一根枯树枝,双手持握,在院子里舞了起来。随着于断鸿的动作,院中落下了很多绿色的树叶,但事实上他并没有碰到小树。可见威力之大。但更加神奇的是,在这过程中,那根枯树枝竟然一直都没有折断。
展示完毕,于断鸿望着墙院,说道:“出来吧。”
然后袁溯和刘洄就灰溜溜地走了出来,于莺见状,走上去就是打,他们并没有还手,而是说道:“我们兄弟多次拜访,先生都不愿教授一招半式,这何膺只不过路过孟门山,您就倾囊相授,我们不服。”
于断鸿说道:“莺儿,住手。元信,你来试一遍我刚才的动作。”
何膺恭敬地接过于断鸿手中的树枝,然后挥舞起来,竟然丝毫不差,于莺和袁溯刘洄都显得很吃惊。
这时于断鸿指着正在舞剑的何膺,说道:“你们非要缘由,这便是缘由。”
袁溯和刘洄羞愧地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