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梦姐姐对熙儿可真好,竟然还想着帮忙教训熙儿的丫鬟。熙儿知道两位姐姐是好心,只不过你们都把张妈妈她们该做的事情做了,张妈妈她们可不就没事情做了?”苏从熙好奇地望着张妈妈,无邪地样子实在是让人招架不了。
此话一出,众人神色各异,入梦、入画二人皆面露诧异,其余之人有的幸灾乐祸,有的忿忿不平,也有的心惊胆颤。
梁妈妈本是大太太那边的人,但是毕竟是海棠熙院里的管事姑娘,见众人在院外闹腾着实不像话,这才出声道:“四姑娘,府里最近有贵客,依老奴看有什么事情还是到院子里说吧?”
入梦二人本就是故意在院子外面闹的,目的就是为了丢苏从熙的脸面,若真进了院门,今日这戏还有什么看头?
苏从熙也是抱着将事情闹大的念头来的,自然也不理会梁妈妈的话,只扬起一张灿烂的笑脸道:“梁妈妈既然知晓府中有贵客,刚才怎就不劝着几位姐姐?”
言下之意便是她失职了,梁妈妈的笑容僵了僵,不过她毕竟是大太太那边出来的,胆色见识皆是不凡,又怎会被一个小丫头片子吓住?她立马恢复了从容不迫的神情,冲着苏从熙施了一礼,自己告了罪立在一旁,不再多话。
反正这几个贱婢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整日里就想着怎么爬上爷们的床,妄图草鸡变凤凰,给她们点教训也好,也能叫她们看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梁妈妈如是想着,于是打定了主意看热闹,不再掺和其中。
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这真让苏从熙有些头疼了,看来先前的日子过得太过逍遥自在了,现在回到苏府才会受这般闲气。
“二位姐姐与碧梧各执一词,我现在还真有些糊涂了。”苏从熙瞥了一眼众人的脸色,故意懒洋洋地斜靠在太师椅上。
苏泽晟依着苏从熙,浓浓的剑眉皱成了一团,面色彷徨,似乎也在思考到底哪个才是说假话之人。
苏从熙忍不住捏了捏苏泽晟肉嘟嘟的小脸,心疼地说道:“银杏姐姐,你说说看怎么四少爷又瘦了?”
银杏虽知苏从熙早慧,但到底还是将她当成了小孩子,见她如此问话,以为不过就是小孩子的随性一问罢了,并不作他想,于是老老实实请罪道:“都怪奴婢伺候不周,天气转冷,大厨房到成风馆的路程又远,每每饭菜送到之时已经凉透了,四少爷肠胃不好,自来不敢吃冷食,于是近来进食也越发少了。”
“你们就不能在小厨房里给四少爷热热?”苏从熙突然敛了笑,冷冷地问道。
“四姑娘明察,成风馆里炭火只够晚上点火盆的,厨房里根本连捆干柴都没有,更别说炭火了。奴婢实在是愚钝,即使用手心捂也捂不热……”银杏不知苏从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这件事情她明明也是知晓的,今日怎么就挑出来说道了?
苏从熙瞥了一眼张妈妈,见她点头,嘴角轻轻一勾,随即坐直了身子来,疾言厉色道:“依你之言,竟是那些婆子妈妈们怠慢了四少爷不成?好大的胆子,竟敢污蔑旁人!”
这些事情入梦二人自然是早就知晓的,如今听着苏从熙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怪罪银杏,并不敢得罪其他人,顿时便有了底气,连背也挺直了许多。
只是她们仍旧纳闷,怎么不是处理她们与碧梧的事情么,怎么突然之间便扯到了四少爷身上了?
银杏是个实心眼,哪里知道苏从熙到底是什么打算,心里只当她今日气急,新仇旧恨要一起算,所以才对着自己发火,吓得连连磕头饶命:“四姑娘明鉴,奴婢并未污蔑旁人,实在是没法子,就是奴婢与芳桃亲自前去也需要等一个时辰以上,若是遇上厨房妈妈繁忙,就是两两三个时辰也是有的,不信您尽可以问问成风馆中其他人,奴婢绝对没有半句虚言。”
“简直就是欺人太甚!苏校尉,苏府不是一向规矩严明么,为何竟然发生这种恶奴欺主之事?”银杏话音刚落,便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愤怒地质问道。
苏从熙一转身,正好看见一群高矮不一的华服男子从青莲池那边的九曲回廊走了过来,此时正好踏上了前往海棠熙院的石径之上。那说话之人正是那名身量最矮,神情最为倨傲,衣饰最为华丽的俊秀男孩,那人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一身宝蓝色织金云纹圆领窄袖衫,外罩玄狐皮袄,看起来十分精神。想来此人正处于变声期,所以声音才有些沙哑。
毫无疑问,此人应是众人口中的“贵人”了。
入梦二人听到声音,心下本是怪罪来人多管闲事,但是转头一看,正是府里来的那位贵人在大爷、三爷等人的带领下徐徐走来。
苏从熙见到大伯和父亲等人,立即让张妈妈把自己抱了下来,然后拉着苏泽晟一起向众人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得知那人正是礼亲王世子,由于顽劣,被礼亲王遣到苏府来送礼,说是让他见识一下什么是规矩礼仪。
礼亲王是皇帝的弟弟,也曾受过苏从熙曾祖父苏国栋的教导,一直以来对苏府皆是礼遇有加。虽然苏国栋已经去世多年,不过逢年过节依旧要给老太君和苏府众人送些年节礼的。
苏家大爷苏鸿覃见苏从熙二人年纪虽小,但是行事规矩,举止得体,心下因他们扰了贵人的不满便也淡了几分,不过是四五岁的小孩子罢了。
“今儿虽是天气晴朗,不过毕竟是寒冬,怎么都在外头立着?”苏鸿覃看了一眼苏鸿烨,见他亦是满心疑惑,便也只得开口问道。
不过毕竟这是二房的事情,苏家大爷并不好仔细过问,正待要走,却听见一个清脆动听的声音婉转地响了起来:“大爷,您可要替奴婢们做主啊,奴婢二人真是冤枉的。”
笑话!她们二人来青墨楼可不只是取书闹事的,若是观众都走了,她们这戏还唱给谁看?又如何能飞上枝头?机会只有一次,不得不铤而走险试上一试。
不得不说入梦的确拥有一副好声音,即使是身为女子的苏从熙都听得全身酥了,更不要提那几个大男人了。
果然,苏鸿覃等人本欲迈开的脚步停了下来,原本平淡无波的眼神闪过了一丝诧异。
“你是谁?”宇文昊的眼底满是惊艳,既兴奋又激动地问了起来。
苏鸿覃嘴角不易觉察地勾了勾,除了苏从熙这个一直关注着几个大人脸色之人以外,谁也未曾发觉。
这是为何?这个入梦如此造次,大伯竟然也不恼?莫不是这丫头果真有何依仗?
不行,不能让她颠倒是非,这群奴才惯会顶红踩白,若是大伯等人有心偏袒入梦二人,恐怕今日之事不但自己这边会吃亏,今后他们姐弟二人将更遭人欺辱!
“大伯,请听从熙向您一一道来!”苏从熙仗着自己人小又是主子,赶紧截下了入梦的话,然后将自己所听到的事情一一说来出来,说的话句句得体,并未失了苏府的体面。
此话听得众人纷纷点头,苏鸿烨更是蹙了浓眉,恼怒地瞪向地上的入梦二人,吓得入画浑身一颤。虽说他因女儿与已逝妻子相似而不愿相见,却并不代表他愿意看着她二人受欺辱。
入梦虽然也怕苏鸿烨对自己发作,不过她却并不死心,她可是听出了刚才那贵人的惊艳,只要能入了那人的眼,慢说是苏鸿烨,就算是大爷苏鸿覃她亦是不惧的。于是声音越发婉转,神情越发娇怯,柔柔地道:“还请各位爷明鉴,奴婢二人只是想到青墨楼借书,二姑娘还在屋里等着奴婢们回去,奴婢哪敢在路上耽搁惹事?只是奴婢二人是二姑娘屋里得力之人,在夫人、太太面前也有些体面,自然引得有些人眼红,看不惯奴婢二人。这次想必便是有人借机报复吧?奴婢被碧梧那丫头撞了一头一脸的饭菜汤水,本欲让那丫头道个歉便了事的,哪想她竟然大声嚷嚷,不但不赔礼道歉,还惊扰了四姑娘,刚才还差点冲撞了四姑娘,实在是胆大包天,罪大恶极!”
不愧是二姑娘面前得宠的丫头,果真是伶牙俐齿,若苏从熙真是个五岁的小孩子,恐怕也就她这几句话给糊弄了过去,可是她不是,是非分明她看得明明白白的。
“如此说来,二位姐姐在我的院门口撞翻了我的饭菜我还应该感谢姐姐们不成?”苏从熙心下冷笑,面上依旧满是疑惑。
不想宇文昊却淡淡地斜了苏从熙一眼,闲闲地道:“一直听说苏府是礼仪世家,规矩甚严,没想到竟然严到了是非不分的地步。”
听了此话,苏从熙登时火冒三丈,这人脑子被门夹了还是被驴踢了?不懂就不要乱说话,什么叫是非不分?这是明摆着骂她呢!
不过此人不是苏从熙能惹得起的,她不但不能发火,还必须要向他赔笑脸:“世子自是公正严明,您体恤下人之心从熙自然是明白的。只是这两个丫头看您来了,胆子也壮了,竟然诬蔑于我。您还是听清楚了来龙去脉再做决断不迟。”
“世子自来公正,自然是不会听那等无知下人搬弄是非的。熙儿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世子仁德,自然不会怪罪于你。”虽说是苏府的家事,但是宇文昊是礼亲王世子,又岂是他们一个小小的苏府能得罪得起的?苏鸿烨虽然不愿意看着自家女儿受委屈,却也只能旁敲侧击、煽风点火一番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