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昊虽然平日顽劣,但是其人自小聪慧,自然明白苏鸿烨这是在回护面前这个小不点。虽然他有心发作,可是奈何这是在苏家,苏鸿烨又用话堵了自己的嘴,若果真要发作,指不定又受人诟病。
这小女孩果真像自家那个小贱种一样可恶,巧言令色,牙尖嘴利,不过是一个侍妾生的,平日里不但对自己的母妃不敬,竟然还敢跟他叫板,最可恶的是父王还总是偏袒她!父王不是常夸那贱人“黄莺出谷”么?那好,爷我就给他找个声音更动听,样貌更娇媚的女子来,看看那贱人还能得意多久!想到此处,宇文昊眯起了眼睛,瞥了一眼正悄悄抬头打量他的入梦一眼,满意地点了点头。
入梦见小贵人笑眯眯地望着她,顿时心下窃喜,若真能入了他的眼,今后荣华富贵还不是手到擒来?王府那个地方可不是一个小小的苏府能比的,于是更加恭谨了起来。
苏从熙对宇文昊也没什么好感,只不过见到他目光中一闪而逝的厌恶时还是忍不住疑惑了一番,她与他不过是一面之缘,怎就会惹得他生厌了?
虽然此人是王爷之子,不过这里毕竟是苏府,他是来做客的,只要证据充分,就算是王孙贵胄也得讲几分理不是?
于是苏从熙便将众人邀请到院子里坐,然后才将事情的原委细细说了一遍,其间还询问了碧梧等人。
至于苏从熙的话,入梦自是抵死不认。入画看了入梦给自己递的眼色之后,心里也有了个数,于是也跟着抵赖了起来。
对于这两人的否认苏从熙早有准备,她也懒得与二人理论,只是轻言道:“就算是碧梧不小心撞了你们,你们自可以领了她来见我,如何处罚她我自有主张。莫不是你们觉得我年纪小,便可以替我做主了?”
入梦本是拿准了苏从熙年纪小,性子软糯,不敢与她们正面争辩,才敢颠倒是非黑白。没想到四姑娘今日的性子竟然来了个乾坤大转变,竟然如此强硬,一时间她也有些发虚了。
“替主子做主”,这话说得轻点叫僭越,说得重点便是欺主了,仅这一条就够她吃一壶了。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入梦如何敢认?于是赶紧跪伏在地向苏从熙及众位主子请罪:“四姑娘误会奴婢了,奴婢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出此等僭越之事。姑娘可千万不要听信了谗言,误会了奴婢等人。”
“坐得端行得正,姐姐若是没有这样做,就算有再多人说也是成不了真的,姐姐大可不必如此着急。”苏从熙又是轻言细语地说了一句,随后又冲着凤箫道,“这北方的天气不比南方,没用午膳还真是有些冷,凤箫姐姐去煮些姜汤来给大家喝。对了,把火盆也点上吧,可别怠慢了世子。”
苏鸿烨听得皱了皱眉头,怎么听起来似乎女儿连午膳也没用?
被点到名的凤箫立即一脸愁苦,瞥了坐在上位的宇文昊一眼,讷讷地道:“姑娘,厨房里面早已经没有柴,可没办法生火了。再说这火盆吧,您的炭都已经给了四少爷,早就没有炭了,奴婢实在是……”
“是这样么?”苏从熙摸了摸额头,憨憨地笑了起来,“倒是我为难凤箫姐姐了。只是今日实在是冷,你去大厨房煮点姜汤来吧?就说是给世子和大伯等人的,想必他们也不会再为难你。”
苏从熙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在座众人却无一人漏听,一时间众人的神色各异。
坐在主位的宇文昊脸上是惊讶且鄙夷,不屑地瞥了一眼苏从熙,认定了她是在借势谋私。
而苏鸿覃则是既尴尬又恼怒,苏府一直以礼仪世家自居,皇帝亦是多次赞许,若今日之事传了出去,伤的可不仅仅是苏家的面子,也是在打朝廷的脸。若苏老爷等人只是被降职也就罢了,就怕到时候伤了朝廷的脸面,连带着整个苏氏子孙也跟着倒霉。这老二家的女儿,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呢?无论哪个地方有事,总是少不了她一份!不过一想到老太君对二姑娘苏从怡的偏宠,苏鸿覃又是一阵头疼。若不是被老太君和自家娘亲宠坏了,她又怎会如此蛮横无理?苏鸿覃又看了一眼一脸懵懂的苏从熙,觉得实在怪不到老三家的女儿身上去。只得暗自瞪了苏鸿烨一眼,这都是当得什么父亲,连自家孩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也不管管,今日闹出这样大的事情来!
只不过现在苏鸿烨满心都是愤怒自责,又哪里看得见堂哥的责备?他答应过青颜要保护好熙儿和晟儿的,可是他却连他们受了这么大的委屈都不知晓!若非今日偶然碰见此事,熙儿姐弟俩还不晓得会被人欺负成什么样子。想到这里,苏鸿烨的心顿时一疼,愧疚地低下了头。于是,苏鸿烨也打定了主意,今日无论如何都要为自家儿女主持公道。虽然他们是二房,并非嫡支,不过也是苏府正正经经的主子,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踩上一踩的。想到此处,苏鸿烨冷冷地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入梦二人一眼。不过是两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丫头罢了,再受宠也不过是两个微不足道的下人。
感觉到三爷狠厉的目光,入画顿时全身一颤,若非入梦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袖,恐怕她会忍不住伏地认错了。
“苏校尉,府上这是怎么回事?小王现在还真有些糊涂了。”宇文昊眼底闪过了一抹与年龄十分不称的阴沉,不过转瞬即逝,快得令恰巧瞥见的苏从熙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苏鸿覃如今也是正六品的昭武校尉,在官场上也算得是历练多年,当然明白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要稳住眼前这个“贵人”,因此只得小心翼翼地赔着笑脸,生怕惹得宇文昊一个不高兴将今日之事抖了出来。若果真如此,恐怕苏府便要倒大霉了。朝廷上现在可是不少人等着看自家笑话的,谁让当年老太爷当太傅之时太过刚正不阿,得罪了不少小人呢?
“世子莫怪,想来其中肯定有误会。侄女儿年纪尚小,此处又混乱,恐怠慢了世子,下官还是陪世子先到青墨楼坐一坐吧?这里有下官四弟处理就好。世子以为如何?”苏鸿覃可不敢小看了这位年仅十二岁的礼亲王世子。礼亲王的儿子总共有八个,王妃也不得宠,可宇文昊还能凭借其嫡次子的身份袭得世子之位,这已经足以证明他的手段了。
宇文昊瞥了瞥跪伏在地的入梦一眼,随即深深地看了一眼苏鸿覃,淡笑道:“苏校尉客气了。不过此事到底是否有误会,还有待查明。只不过苏校尉说得也有些道理,这是苏府四姑娘的院子,的确不是适合咱们呆的地方。贵府的书楼在京中也是有名的,今日正好见识一番。”
话毕,宇文昊便起身率先出了海棠熙院,头也不回地走了。
苏鸿覃眼底闪过了一丝忧虑,拉过苏鸿烨耳语了两句,最终叹了口气,也摇了摇头紧跟着离开了。
见两位重要人物都离开了,这里又是人家二房的院子,苏鸿旭身为长房庶子,论年龄论地位都不好插手二房之事,于是紧跟着也离开了。
苏从熙虽然明白此事关系甚大,不过也不是没有分寸的。苏府的地位很特殊,虽说自从苏老太爷逝世以后,苏府在政治上的影响力小了一些,不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朝廷上下还是不少人想拉拢苏府的,其中便包括礼亲王府。否则仅凭当年苏老太爷对礼亲王的小恩小惠,又怎会让他们惦记这般长的时间?
由于苏从熙在南方长大,也没有享受过苏家主子应有的待遇,因此对苏家并无感情。相反,由于自家娘亲的离世,她对苏家却是有些怨恨的。若非当初苏家大老爷不肯出手相救,自家的祖父和老爹便不会被上峰冤枉,最后还需要一个柔弱女子向娘家人求助了。因而今日做出这般算计苏家的事情来,苏从熙也是毫无愧疚的。
如今能让苏从熙在乎的人只有自己的弟弟苏泽晟和父亲苏鸿烨了。
这倒不是苏从熙生性冷漠,实在是上一世看透了人情冷暖,所以这一世才不敢对人敞开心扉了。反正对于苏家来说,今日的事情并算不得太大,不过“恰好”是被礼亲王世子撞上了而已,否则苏从熙还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待得宇文昊一群人离开之后,苏鸿烨的脸立即便拉了下来,冷冷道:“是谁给你们这么大的胆子?连恶奴欺主这样的事情也干得出来?还敢说你们是二姑娘手下得力之人,二姑娘怎会纵容你们欺负她的妹子?”
苏鸿烨不过才刚发作,门外便有小丫头通传,说是大太太与二姑娘来了。
来得还真快啊……看来自己这院子里还真是没什么秘密的,苏从熙心下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