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看不清眼前的人,萧正清离开的日子,我每每想在梦里看见他,但我一直不曾梦见,有一晚梦里看到他的身影,好像那么遥远,却那么清晰,醒来的时候,仿佛他就在身边,却怎么也抓不住,明明是存在的,但又没了。
我哑声道:“公子……”
他凝眉渐渐舒展,对宜初说:“我单独与她说会儿话。”
宜初点点头,对我们说道:“是,你们早些回来,晚些我还要将大姐姐送回家呢。”
萧正清将我领到朱雀桥畔,对我说:“莞儿,我来了。”
我强忍住激动,故作镇定道:“虽然提亲的时候你没有亲自来,但还不算太晚。”
他似很高兴,拉住我的手问:“哦?这么说你很希望我早点来咯?”
我啐了他一口,直说他不害臊。
他握着我的双手问:“怪我都没有写信给你。”
诚然,他这一走几乎半年,从他离开陈郡到媒人来提亲,甚至之后,没有给我任何的消息,我也曾担心,究竟这段情是他不想要了,还是原本就只是我的梦,直到媒人来提亲,谢家将我许配给他,我才从这段感情中寻找到一点真实,从来没有人告诉我,也没有人体会,****,竟是这样让人不知所措。
我生来就是气虚不足,前日因思念萧正清,格外不思茶饭,母亲见到我吓了一跳,说怎么瘦成这样,定是没有好好吃饭,冰肌自是生来瘦,那更分飞后。
我挣脱双手锤了他一拳,怒道:“当然怪你,你定是想着过了四个月,就当自己没来过陈郡,没认识过我。”
他仿佛是笑我的嗔怒,平心静气对我说:“都快成萧二奶奶了,还这样说,在我看来,什么书信都不及聘书,只这一样,就能表达我心中的情意,胜过其他书信百辈。”
听到“萧二奶奶”这几个字,我已经面红耳赤,他后面说的话自然更让我心软。其实这分别的几个月,我心中尽是想念,可见面之时,却越是激动,便越不能表达,所以他非要问我想不想他时,我只说不想。
似乎不满意这个答案,他又一次追问:“到底有没有想我?”
我这才说了句:“偶尔有。”
他似生气地说:“小丫头这么嘴硬。”
想起什么了些什么事,我正经地问道:“怎么会突然来阳夏了?可是有什么事情?”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我:“自然是有事才来的。”
看着他自得地样子,我有些纳闷:“是……?”
他在我耳边轻轻一呵:“我总要先拜见岳父岳母大人。”
听到他这么说,我恨不得拿块纱布蒙住自己的脸,没熟悉这些称呼,也没习惯,他见我这样子却很喜欢。
他继而说道:“成亲之前,我们就不便见面了,所以这次过大礼,我想亲自来,经此大礼。”
盖纳采纳吉即为定昏,纳征者以礼酬使,以物信之,以有司之告名之,男子事也。《礼记·士昏礼》孔颖达疏:“纳征者,纳聘财也。征,成也。先纳聘财而后婚成。”纳征之后,两家的婚约算是完全成立了,谢家收了萧家的礼,我便是萧家的人,只在家等待迎娶了。
我笑他没羞,礼还没成,便口口声声将我称作萧家媳。
他亦笑我,说我今日可不承认,再过两日,就由不得我了。
想起当日走时是他亲自向我提亲,而短短几月间萧家已问名纳吉,很是迅速,想起谢凭说,萧家大儿媳是王氏显贵,由大司马亲自挑选,难免担心,自己会不受大司马夫妇的喜爱,也担心他们会不满我们的做法,不安地问道:“你向大司马说起向吾家提亲的事情,他可有不悦?可有怪罪我们自作主张?”
他摇摇头,抚着我的头发,似要将百炼钢化进绕指柔,安抚我道:“我提起此事,父亲确实觉得吃惊仓促,然晋国公府门风纯善,声名远播,他也很快就答应了此事。原来向来只是一般的联姻,谁知……”
“谁知什么?”事关自己,我紧张问道。
他舒口气:“谁知天命司司正竟说你我命相是天作之合,对我萧家而言,最是宜室宜家,父亲很是高兴,为着能让这亲事早日定下来,也让大哥定了亲。”
说起萧家大公子萧正源,我也听得谢凭说起他的亲事,王少府家的三小姐,一王一谢,萧府两位公子的婚姻,都是极尽荣华,我秋波微转,向他道贺:“听闻王小姐眉目如画、明艳动人,又出身高贵,生在大富大贵之家,大公子好福气。大司马也是好眼光,王小姐蕙心纨质。”
他脸上带着及其复杂的表情,似有思虑,我不曾看到淡然的他出现这种目光,眼神带有迷离,像是在想很远,很远的事情,须臾之后,他便说道:“樱儿和大哥自幼一起住在乌衣巷,后来王伯父为官谴谪,几年前才升迁回京,分别几年后,他二人感情更胜从前,父亲母亲看在眼里,早已认定这个儿媳。”
正清亲切地称她为“樱儿”,从他的话中更是听出我未来的公婆极其喜欢这个儿媳,心中很是踌躇,生怕自己将来会不那么尽如人意。
萧家一直住在乌衣巷,让我想起东晋开国元勋王导和我先祖——指挥淝水之战的谢安都住在那乌衣巷,因王谢等豪门居住,方才商品繁盛,民殷物阜,让乌衣巷显赫至今,而这显赫与士族荣耀,更随着三家的联姻,尽数飘进了萧府大院。
我暗自说道:“王姑娘这样好。”
他一扫脸上阴霾,宽慰我道:“你不要多心,你们两位都是好姑娘才让萧家梦寐以求。”
虽然他的话未将我二人分出伯仲,却大大的抚慰了我紧张的心情。
我见我二人以说了这么久的话,忙起身道:“今日夜色已晚,我该回家了。”
他眼中虽有一丝不舍,却说道:“是,来日方长,即便如今不能时时相见,也是为了以后,我送你们到晋公街。”
萧正清一路送我们至晋公街方才离去,宜初今日心情大好,灿若玫瑰,黑夜亦不能掩其光芒,我纳闷道:“怎么今儿你倒是比我还开心。”
宜初“嘻”地一声,说道:“你且自己开心,怎么还管得这样宽。”
我轻弹她的脑瓜子:“这丫头,真不知谁是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