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大司马命媒人将聘书送来,陈郡,乃至过江大族,便都知道了萧王、萧谢的联姻,晋国公府,道贺之人便络绎不绝。
袁家原已差人来道贺,姨母喜悦不自禁,带着宜初又来我家向我爹娘道喜。
姨母一见到我,欢喜之情幽然跃于眉梢、眼角,看得我很不好意思,挽着我的手对母亲说:“上次见莞笙才多久,八字还未一撇,没想到才区区几个月,就许了人家,还过了聘书,真是让人高兴。”
说罢,她端起手边的茶,吹了吹,吹走多余的一丝热气,恰到好处时,将杯子放到嘴边,饮了一口。
仿佛觉得方才的话还不尽兴,她继续说道:“姑娘出嫁是好事,瞧你们家一个个瞒的这么久,前几次见面都不曾提起,就连对我都没有说,可见瞒地真好,我前两日听我家老爷说起来,竟然还不相信,只道是以讹传讹,我还心想,是谁这般不厚道,竟然编排我们家莞笙,谁知这事,陈郡却已人人都知晓,我也是前两日问了妹妹才知道了确有其事,你们可真是,连我都不曾告诉,害得我少高兴了几日。”
我爹娘听了,也笑得含蓄,虽不能过分表露情绪,但依然掩饰不住其内心喜悦,我爹捋了捋胡子,笑着对姨母道:“这等喜事,对你,有什么可隐瞒的,只是事出突然,也是上个月萧家才派人来问名,正是由于突然,仅仅是问名,我们才不好宣张,等到事情定下来了,也就马上和你说了,不算晚。”
姨母不解地问道:“果然是上个月才有人来提亲的?先前都不曾说起过?”
听到姨母这么问,我双颊泛红,有些紧张,别人都是父母定了亲事才告知子女,我们却私定终身才向父母禀报,弄得两家如此匆忙。听得谢凭说起,萧家的大儿媳是大司马自己所选,阖府上下皆是满意,而我与萧正清的这般做法,是否会让我以后在萧家不受公婆待见,所幸谢家也是名门,我才稍稍宽了心。
我母亲点点头:“确实是上个月才有人来提亲,本来这么匆忙,我们也不会将莞笙的终身草草了事,但司马家是知根知底的,萧正清这孩子,人品、家世、才学又都是一等一的好,这才答应了,将莞笙许配给他。”
他们自顾自地说,我的脸自顾自地红,姨母大笑:“正清这孩子,在我家时竟然没看出他这心思,若是我知道了,由我做这个媒,那就更齐全了。我看着莞笙长大,我待莞笙有如亲女,真是可惜了。”
宜初从进门开始就一直在听,听得他们说了这么多也开口说道:“你们看大姐姐的脸都红到耳根子了,你们再说,她可就要钻到地缝里去了。
”
我对宜初使了个眼色,而她依然笑嘻嘻地看着我。
我娘掩着嘴笑:“瞧宜初这话说的,你迟早也要嫁人,这话,不过是早说晚说罢了。”
宜初听了不禁皱眉,直往姨母怀里钻,贴着姨母说道:“我才不要嫁人,我要永远留在家里,陪着爹娘。”
我爹摇了摇头,他自然是不能接受这样的说法,对宜初说:“你爹娘疼你,你自然也孝顺,但女孩子哪有不嫁人的。”又对我姨母道:“她这是害羞。”
母亲接过话茬:“若说给宜初找夫家,定是要选最好的,要是我自私点,我就把她娶进谢家,奈何谢家这几只猴儿不足以配宜初。”
姨母见母亲这样谦虚,虽知是捧着宜初,但依然打心底里笑出声儿来,但嘴上反而说:“你呢,就别这么夸她了,你看你选的儿媳,那才乖巧。”
一个早上,他们几个不停地你一言我一语地夸着对方,时不时也夸夸自己家,用过午餐,宜初陪我在房间里歪着,我们二人皆去了发饰梳洗过后,准备午休。
宜初睡在床外侧,俯身趴着,把玩着头发,对我说道:“我娘说媒人没做成可惜,可我这多少也算个媒人,你说,打算给我包个多大的礼?”
曾忆与萧正清初遇的情景,正是在宜初家与她玩捉迷藏,我爬假山,才被萧正清遇见,所以说,好的姻缘往往不是那么循规蹈矩,恩,我是这样安慰自己的行为。细想,若不是因为宜初,确实不会有今天的亲事,但我也不顺着她说,只是说:“得包一份特别大的礼。”
“多大?”她探寻道。
我万分正经地说:“就找个妹婿,你看这礼物怎样,可够大?”
她翻过身去窃笑,直言讨厌:“人家都说了还没想嫁人呢,你怎么将这些事想那么长远,就这样挂在口上。”
我不解道:“咦?好像不是我先说起的。”
她扯了扯被子,装作自己睡着了。
过了一会儿宜初又好奇地问:“萧公子可曾亲自向你表过情?”
我又咦了一声,问道:“你不是睡着了吗?”
宜初又翻了个身,简单地说了两个字:“梦话。”
我呵了口气,拿衣服擦了擦手上的琥珀戒指,自言自语:“听说好奇心可以憋死一只猫。”
我刚说完,宜初就睡得更像了,只差鼾声四起。
自那以后,宜初时常来我家,每每要询问我与萧正清之间的事,我便说要给她找个金龟婿,她总是被我拿话呛回去,但久而久之,她也问的多了,我也就说得多,慢慢地她也就都了解了,不服气地说道:“我看这故事里,分明只有我一个媒人,你们到时候可少不了谢我的。”
我摇摇头:“你这媒婆不称职,消息那么滞后。”
她暗自一笑:“我总有消息灵通的时候,到时候你可赖不掉。”
新年方过,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她便硬是拉了我去街上瞧瞧难得一见的晚市。
集市小摊开到晚上,只有一年中几个重要的日子才有。
我母亲不解地说:“宜初今儿是怎么了,平日那么文静规矩,今儿反倒拉了莞笙去晚市,不知是莞笙定亲后变乖了,还是宜初跟莞笙在一起久了也变得猴儿了。”
说罢,又反复嘱咐我们定要多穿几件衣服再出去。
由于天气冷,晚市也不算太过拥挤,二月里,夜间的风还是那么大,吹得我直拉拢衣襟,不经意间手帕被吹散,我忙着去追手帕,正要捡时,已有人伸手去捡,正是我天天思量的身影,抬起头我才渐渐看清晰,站在眼前的就是萧正清。
宜初追着我而来,对我笑言:“我说过,我这个合格的媒人,消息也有灵通的时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