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辉三十五年,永辉皇帝驾崩。
这是一位毁誉集于一身的皇帝,作为一个开国之君,他在位的三十五年中,实行了抗击外侵、革新政治、发展生产、安抚百姓等一系列改革措施,在政治、经济、军事、乃至文化等方面都加大力气求新求变。
一方面他以他强人的手段扭转了当时因连年战火给国家经济带来的颓势,使原本空虚的国库一点点的充盈起来。
另一方面他性格偏激多疑,雷厉风行兼刻薄寡恩,在朝堂上他铲除功臣排除异己。在**中他喜新不忘旧,最明显的地方就是他在处理张皇后和王皇后的关系上左右摇摆。一方面他为了得到王家的支持,娶了年轻貌美的王氏,另一方面他又不舍得放弃原配夫人张氏,于是,为了两面都不得罪,他在登基后立王氏为后,却又给张氏在行宫旁边建了座庙宇让其居住……
他鉴于十年前的教训,为避免储位之争的悲剧再次发生,早在十年前永辉帝就立了嫡子嫡孙东方玄机为皇太孙。
一晃十年过去了,当年雪地中瑟瑟发抖的稚童如今已经登基为皇,改年号为乾化。原本
年号都是来年的一月才能使用的,可为了体现新朝新气象,乾化帝还是改了年号。
随后,一个月里守灵、祭奠,发表祭文……正式给永辉帝发丧。全国沉于巨大的悲痛之中。满朝文武、王公大臣都一一列席,发丧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向皇陵走去,其礼仪之繁琐、耗费之巨大,则不一一列举。
一个月后,朝廷以乾化皇帝为首,正是迎来新的朝代……
响午时分,外面的蛐蛐叫个不停,御书房中,年轻的帝王坐御案后的椅子里,手里一份奏折随意赌翻动了一下,眼角微挑神思有些不属,侯在身侧的总管太监王庆微微抬眼,朝房中立着的小路子使了个眼神,一会儿的功夫,小路子就小心翼翼的端上了御膳房送来的冰镇银耳莲子羹。
“皇上,晌午了,喝碗冰镇银耳莲子羹拜拜火吧。”王庆接过红色的红木托盘,轻轻地将一盏羊脂玉玉碗放在了案桌上。
东方玄机“嗯”了一声,点了点头,拿起汤勺微微舀动几下,微微皱眉地道:“小谨子这会儿已经和他的侄儿团聚了吧?”
王公公心中怔了一下,赶忙道:“皇上,小谨子金殿之上诬陷皇上,陷皇上于险境,此等奴才便是千刀万剐都死不足惜,若不是皇上乃真龙天子受上天庇佑降下天雷方使他是幡然悔悟临时变卦,此时便是皇上危矣,如今即便他临时变卦,可难保他日不会再生是非。皇上莫不如……”说着他做了个劈掌的动作,东方玄机眸中一冷,瞟了一眼面前的人,良久,他才缓缓开口道:“王庆,你是宫里的老人了,这话朕只说一遍,小谨子在明面上已经死,这世上再也没有小谨子这个人了,你听明白了吗。”
王庆连忙低头称“是”,然而,就在他低头的一瞬间,眼底闪过一抹晦涩难明的神色。皇上还是太年轻,心肠太软,如此妇人之仁怎堪当华夏江山之重任?!
王庆正思忖,就听皇帝道:“听小路子说最近常有些内命妇来参见太皇太后?都是些什么人啊?”乾化帝的眼神暗了暗,搁下手里的玉碗,没等王庆公公开口就淡淡的吩咐:“走,陪朕去慈宁宫看看太皇太后。”
王庆抿了抿道:“皇上,小谨子……”
东方玄机瞪了他一眼,随即拂袖而去……
郊外的官道上,两架蓝布马车停在路边,一个公鸭嗓的男子站在路边同人说道:“啊谨,孩子在车里正睡着呢,你别担心。”说着从身后马车里拿出两个包袱道:“这大包袱里的是主子让我给你准备的路引和新的身份证明以及几张银票,还有主子以前赏你的东西都让我给你拿来了,这小包袱里的是我们几个给你和孩子准备的带在路上吃的吃食,以及我们几个人凑的散碎银子,你别嫌少啊?!”
被叫做阿谨的男子面色白皙,身量不高,他低着头将脸埋在怀里的包袱里呜呜哭了起来道:“主子对我恩重如山,我如今就这样走了真是对不住主子,小山子你回去后替我在主子面前多磕几个头,就说小谨子以后不能再在主子身前侍候了,让主子多加保重,小谨子回头在家里为主子立个长生牌位,早晚三炷香地给主子请安。”
小山子闻言也红了眼眶道:“说到这儿我就不明白了,听你这话也是心中有主子之人,怎么就干出那样的事来啊,这里面要是有什么误会你就跟主子说去啊?你毕竟侍候主子一场,主子又是个念旧的人,断不会撵你出宫的。”
小谨子抬起头来抹了把脸上的泪道:“小山子,有些事我不能说,你也最好别问,你只管将我的话带到就是了,旁的你就别管了。”说完小谨子转身做到了车里,对着前头的车把式说了句启程,车把式喊了声做好,随即扬起手中的鞭子,马车扬长而去。
小山子看着马车远去的身影,小山子将手圈成喇叭状喊道:“小谨子保重啊。”话音方落,一架驴车从小山子身前缓缓驶过,车里的男子随意地瞟了一眼路边的人后,复又将身子缩了回去道:“师傅咱们这是要去哪啊?;”
驴车里一位须发皆白的道长闭着眼睛道:“自来处来,往去处去,一切皆看各人缘法了。”
男子‘切’了一声后也学着道长闭目养神,片刻后,道长道:“子蛟,京城这个是非地你这些时日想来也深有体会了,这里不比你来的地方可以肆意妄为,这里什么都要讲规矩,这里什么都要一切都要合乎规矩,半点不能走错,否则的话不光是你就连你身边的人都要被你连累……“说着顿了顿,看向车前道:“像这回你就差点连累了福子。”
“师傅你叫徒儿啊?”说着车前的竹帘撩开,从帘子后钻进一个小童,小童圆圆脑袋扎着两个包子头道。
道长慈爱地摸了摸小童的头道:“福子,热了吧,进来坐着吧,咱们挤挤也能坐下。”
福子摇了摇道:“不了,外面凉快,车里面到热了。”说着又看向旁边的男子道:“师兄,你别难过,虽然你这次献药没有救治了万岁爷,但是却救治了大批罗患疟疾的城中百姓,如此做法也算功德一件,善哉,善哉。”说着一脸崇拜地看向黄子蛟道:“我也想像师兄你一样在百姓危难之时挺身而出。”
黄子蛟看着福子略显廋下来的小脸,嘴里发苦,心说,福子你别学老子,老子没你想的那么好,老子只想救皇帝老儿,其他人的死活真不该我什么事,就是救皇帝老子也是希望皇帝能给自己升官发财的机会,否则我管他死活……可是千算万算没成想还没等救人,皇帝就嗝屁了,自己非但没有功劳,还险些被疑是毒害皇帝的凶手在地牢里蹲好几天。亏着后来查探清楚了将自己放出来,否则自己岂不是要冤死在地牢里。即便这样自己还在地牢里呆了好些日子,还连累福子跟自己一起坐牢,想到这样黄子蛟歉意地摸了摸福子瘦下去的圆脸道:“福子这回是哥连累你了,以后哥在也不这样了。”
福子被他看的怪不好意思地底下头道:“师兄,你别往心里去,这次真不怪你,真的,其实跟你在一起挺有意思的,就是坐牢也挺有意思的,真的。”说完他又想起什么似的,迅速瞟了眼旁边坐着的师傅,补充道:“当然,和师傅在一起更有意思,”
道长被他逗趣的模样给逗笑了,随手拍了他脑袋一下:“滑头!”
新君登基要大封群臣,这里面自然也要给大行皇帝的**妃嫔进封位份的事,这其中尤以对新皇有养育之恩的德妃位份进的最高,直接进为太皇太后。
当上太皇太后自然不能再住在妃嫔住的瑞福宫了,故此便迁去了慈宁宫。
此时慈宁宫中热闹非常,一眼望去,竟是穿着诰命服饰的内命妇。这一拨已经是太皇太后一个月中接见的地七拨内命妇了。
太皇太后端坐在绣榻上,身着一袭明黄色宫装的她看上去不过三十多岁的样子。头上戴着一支金色的步摇,流苏垂至肩上,雍容大气的她,手里拿着盏盖碗茶,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茶叶,微笑着听着众位命妇的恭维奉承话。
她心里明白,在座的奉承她的人里面没一个是冲着她来的,她们全都是冲着皇上虚悬着的**来的。
由于以前新皇未及弱冠,大行皇帝老认为皇孙还小,自己身子骨还行慢慢挑也来得及,于是就这么耽误了下来,谁成想这一耽误就耽误到了大行皇帝驾崩。
如今新皇登基了,立后的问题自然也跟着提上了日程。故此,领着家中适龄的闺秀进宫里参见的人也越来越多,一时间满京城的内命妇们扎堆地往太皇太后的慈宁宫里跑,紧怕跑慢了皇后这个位子就飞了似的。
她们这些人的小心思太皇太后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可是,即便明白她也要装糊涂,自己毕竟不是皇帝的亲祖母,若乱出主意使得皇帝与自己离心那便得不偿失了。
今天来的这几家闺秀是她接见的几拨里最令她满意的一拨,她们分别是贞元皇后王家的嫡长女,年方十五的王妙菡,永辉帝的大长公主承娴长公主的嫡次女,年方十二的陆嫘儿,以及宰相任贤的爱女,年方十六的任碧曼和皇帝母舅家的三个嫡出姑娘。
这几家姑娘各有各的好处,如长公主家的姑娘出身最高,任贤的姑娘品貌学识最佳,贞元皇后家的姑娘人脉最广,尤府的三位姑娘跟皇帝最近,这几家姑娘真的各有所长,一时到让人难以决断了,正在太皇太后思忖之时,随着一声尖锐唱和声:“皇上驾到!”后,一袭雨过天青色的身影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