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听闻蓉嫔死讯时楞了一下,随即,吩咐道:“着内务府按章程为蓉嫔治丧,具体事宜由皇太孙全权处理。”德妃吩咐完便闭目养神起来。
过了一会儿,德妃感觉到孙嬷嬷没有下去,便睁开眼睛问道:“有事吗?”
孙嬷嬷踌躇了一下,挥手打发人都退下后道:“是十九皇子,十九皇子听人说蓉嫔因疟疾而死是要被火化的,生生地扒着蓉嫔的尸身不让人靠近,下头的人不敢硬来,请示娘娘该如何是好?”
德妃淡漠地道:“告诉柔嫔她要不能劝说十九皇子放开蓉嫔尸身,以后就别想打抚养十九皇子的主意了。”说着瞥了孙嬷嬷一眼道:“还有事吗?”
“没事,奴婢瞅着您这些日子都累廋了,想劝您进里屋躺会儿,有什么事奴婢知会您。”
德妃一手按着太阳穴,一手摆摆手道:“没事。我就在这儿歇着就行了,太医一会儿来了也不用来回折腾了”
孙嬷嬷见劝不动,只好走上前用指腹轻捏德妃的肩膀,语气尊敬又不乏亲昵地道:“这人真是不经念叨,您这边刚说要给蓉嫔点颜色看看,她到好自己得病没了,想来也是个没福分的,说来还是娘娘福分大,甭管遇到什么大灾大难种有贵人相助。”
德妃惬意地闭上眼睛道:“人死为大以后这话休要再提了,好了,扶本宫去歇会儿,一会儿太医来了叫我。”说着便又孙嬷嬷侍候着歇到了旁边摆着的贵妃榻上,转身又从里屋抱了床夹被,轻轻盖在德妃身上。笑道:“娘娘,您先歇着,奴婢这就去与柔嫔去分说。”说着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德妃躺在榻上辗转反侧,无论如何都睡不着,脑子里总是转着蓉嫔那天疯狂地扑向自己的样子。其实那天蓉嫔扑向她时,她完全可以避开,她之所以没能避开,生平第二次让她看到了那样一张狰狞的脸,一瞬间,仿佛十年前那场噩梦再次重现眼前,让德妃整个人呆住了……。
十年前她还不是德妃,由于没有生育子嗣,她还只是个小小的贵人,那一年她三十三岁,进宫第二十个年头。
那天天上飘着零星的雪花,她不记得自己因为什么事去御书房找皇上,只记得那天她去的时候皇上没在御书房,守门的小太监说皇上一会儿就会回来,让她有事的话可以去耳室里等着。于是,为了嫌来回跑麻烦她就进了耳室,没成想这一进就进成了她十多年的梦魇。
那天她的头特别沉,一进到耳室她就歪在了榻上睡着了。这一睡就睡了很久,直到一声怒吼将她惊醒:“你还有脸来问朕为什么这样对你,你应该问问你那两个宝贝儿子都做了什么?”
听着这声怒吼,德贵人这才想起这是在皇上的御书房里,出于好奇心作祟,她想看看皇上这是在冲着哪位妃嫔怒吼,于是,她走到虚掩着的房门边向外望了去。
这一望,正望见,一位一身明黄,身材搜小的妇人跪在地上,双目怒视地看向书案后面的人道:“皇上,慈庆宫的事与皇儿们无关,这是有人陷害,您难道看不出来吗皇上?!”
“无关?火灾前几日频繁调动王府护卫,火灾现在到处都是他们两个府的留下的证物,难道这些还不够吗?”
“不够?本宫问过孩儿,事发前几日王府进了刺客,频繁调动护卫是防刺客行刺,火灾现场到处都留有王府的证物就更说明不是孩儿们做的了,试问谁会带着有自己王府标识的物件去做杀人越货的勾当啊皇上?”
皇帝坐在书案后面,双手按着书案,身子慢慢地前倾道:“朕有说过现在的证物上有王府标识吗?”
张皇后闻言脸色变了数变,最后强作镇定道:“本宫是听底下奴才说火灾现场发现了印有王府标识的物件才有此一说的,皇孩儿们真是冤枉啊皇上。”
“冤枉,那趁皇太孙出水痘,将‘百忧解’下在药里,试图使皇太孙痴傻这怎么说?”说着皇帝‘腾’,地一下站起身形走到张皇后面前道:“张氏朕待你不薄,王氏死后朕立即将你接回宫中封你为后,谁成想你竟是这般蛇蝎心肠,你这样做对的起朕吗?”
张皇后听了还怔忪一下,待听到‘什么封她为后’,‘什么蛇蝎心肠’时,她‘猛’地站起来道:“我蛇蝎心肠?我对不住你?”她直直地看向皇帝,一步地顿地靠近皇帝道:“东方敖这也是你说的人话?想当年,我虽不是什么大家小姐,可家中尚有几分薄田,算是衣食无忧。上我家提亲之人不说踩破门槛,也是来者众多,那么多人里面就数你家最穷,可我一眼就相中你了。”
“大胆竟敢直呼朕的名讳?!”
“我为什么不能直呼你命?我就叫了你待怎样?”张皇后双眼瞪的溜圆瞅着皇帝道。
东方敖一见这样的张氏还真有点打怵,他心虚地瞥开眼退了几步道:“朕不怎样,你不跟你这泼妇说话,朕已经下诏立玄机为皇太孙,将皇长子东方礼和皇三子东方静两府贬为庶人圈禁起来。至于你……朕答应过你会让你安享一世富贵就一定会做到,朕有生之年你都会是皇后。”
张皇后闻言一个跄踉,瘫倒在地。半响,才缓过神地看向皇帝,眼睛里满是绝望地一声高过一声地问着皇帝道“敖郎,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当年不是说过会对我好吗?你不会让我受苦,就算将来你穷到要去要饭那天,你哪怕要来一个馒头都会分我半个,将另一半分你爹娘吗?为什么你现在要这样对我?”说着张皇后双目赤红地瞪着皇帝,压抑低吼道:“东方敖你不能这样对我!当年你远征在外,我在家里苦苦支撑,我为你孝顺父母,为你养育孩儿,我得到了什么?得到了什么?一纸休书!一纸休书啊!”说着张皇后嚎啕大哭地从地上爬起来,冲着皇帝扑打过去道“东方敖你对的起我?对的起我吗?我凡是都为你着想,从来都没有怨过你,为什么?因为我相信你说的,相信你对我说的每一句话,相信你是有苦衷的,相信你心里有我,相信你早晚有一天会接我和孩儿回家……可我等来的又是什么?是你登基做了皇帝,而皇后却是王无双!”
“我一次次的等,一次次的信你,可我等来的是什么?是失望,失望,再失望……”说着张皇后边哭边捶打着皇帝嚷道:“现在我只有皇儿了,为什么你连他们都不放过,他们也是你的儿子啊?为什么?你为什么?还我孩儿,还我孩儿来……”
皇帝眼见张皇后发了疯般的厮打也没了一开始哄劝的耐性,索性抓住她的双手直接将人甩到了地上道:“你这个泼妇,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哪一点还像个国母了,怪不得能养出如此忤逆的儿子来。”说着皇帝亨了一声,转身背过身去道:“你回宫歇息吧,朕已经下定决心,不容更……。”
话音未落,一声“皇上小心”过后,一阵劲风向皇帝背心袭来,他连忙向旁边一移,让过了要害,凶器贴着皇帝的手臂划过,刺啦一声,明黄色的龙袍瞬间被撕开两寸来长的口子,鲜血随着撕开的口子流了出来。
事发突然,皇帝来不及估计伤口,转头看向凶手,这一看立时惊在当场,只见凶手不是旁人,正是皇后张氏。
张皇后一见第一下扑空,非但没有停手,拿着手里的凶器待要往上扎时,随着一声“哐啷”的瓷器碎裂之响,张皇后应声倒在了地上,再看张皇后身后站着的正是举着半个花瓶口的德贵人。
“啊……”
德妃猛然惊醒,额头上挂满了汗珠,水蓝色的夏衫打湿粘在身上,她惊慌的抬起头,昏黄的灯光刺得她眼睛生疼。紧紧地捂住胸口大口喘气,重新睁开眼睛时正对上孙嬷嬷满眼担忧的脸。
孙嬷嬷从桌上倒了一杯茶递到德妃手里道“娘娘您还好吧,是不是最近总熬夜闹的做噩梦了,要不跟皇太孙说说让您瑞福宫好好歇歇。”
德妃捂住额头一口气喝掉一整杯茶,良久,长出一口地喃喃道“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孙嬷嬷小心翼翼看了看德妃脸色道“娘娘……您还好吧:?”
德妃看着孙嬷嬷笑了笑道:“本宫没事,现在什么时辰了?”
“现在戌时一刻了。”
“戌时?本宫睡了这么久你怎么不叫本宫。”说着德妃就要穿鞋下地道:“皇上怎么样?皇上还好吗?”
“娘娘放心,皇上的病已经有治了。五军都督府的王大人下午带了个人来觐见皇太孙,说是此人有治愈疟疾的偏方,这会子儿皇太孙正会同太医院的太医们给得了疟疾的宫女太监们试药呢。”
“是吗?那快带本宫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