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管婆的招待厅就迎来了一群络绎不绝的访客,大厅的门口差点被他们给踏破。
管婆端坐上首,春风满面,这些访客都是外堡各杂役司的管事,听到了一些风声,特意前来打探虚实的。瞧着管婆满是褶皱的笑纹,大家心里都信了几分。
有一名秃头的管事忙一脸笑意上前恭贺道:“恭喜啊,普役司出了名贵人,以后可得提携提携我们。”
“正是,正是……”另外几名管头暗骂自己嘴慢,忙连声附和。
不料管婆却满脸讶异的放下手中的茶盏,疑惑的反问道:“哪有什么喜?哪有什么贵人?大家不要打趣我这老婆子了。”说完,又将茶盏捧至嘴边啜饮,有意避开众人的视线。
底下的人见管婆如此神态,面面相觑,都心知肚明,管婆这分明在掩饰什么,生怕他们这些人窥觑她家的贵人吧?
热闹的场面瞬间清冷下来,大家都尴尬的闭上嘴。
最先的那个管头眼睛骨碌一转,带着深意道:“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我们看林管婆面带喜色,所以就猜想贵司有喜事了,呵呵。”
刚才沉默的人群又一阵附和般的点头。
管婆面色自若道:“今日大家齐聚一堂来看我这老婆子,你们说我能不高兴吗?难道老婆子我还哭丧着脸?”
这话一语双关,在场的人一听,脸上登时挂不住的沉了下去。
本以为这样就完了,管婆又不温不火的加了一句:“难不成你们不是来看老婆子的?”
一些人登时待不住了,不愧是外堡最大普役司的管头,不但老奸巨猾,没想到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功夫还是一流的。众人强忍着怒气,纷纷离去。
“走好,不送。”管婆不咸不淡的说出这话,随即无声无息的笑了起来。那条最大的鱼没有上钩在她的意料之中,相信很快,她晨间如此的一番作态,就会传进那条大鱼的耳里,她就不信,大鱼再疑心,还能坐得住?
果然,管婆在普役司待客的一幕,很快在各管头中流传开来,青嬷嬷听了,早间残留的犹疑之色散去,更坚定了谣言的真实性。
慢慢踱步到货仓大院里,眯着眼,搜寻着一抹身影,为了不引人注意,青嬷嬷没有召集全院的人,而是挪着脚步,直接来到米露跟前。
对身后突然串出的身影,米露惊吓了一跳,差点尖叫起来,瞧清是青嬷嬷,米露才长吁了一口气。带着丝好奇上前行礼道:“青嬷嬷好!”
米露这一声脆响,惊动了附近干活的面具奴,纷纷投来注视的目光。
青嬷嬷面露和蔼之色,指着米露道:“你跟我来,去后院打扫下卫生。”
米露闻言,乖顺的跟在青嬷嬷的后面,转过院门,在偏角处停了下来,米露眼望了望四周,有些不明所以。这四周干净的很,没有什么要收拾的啊?
青嬷嬷转过身,凑近米露,神秘兮兮道:“你前几天的请求,我考虑了几天,答应了,明天就叫她跟管婆说下,归到货仓来干活。”
米露被青嬷嬷这突如其来的话弄得微怔了一下,随即面露喜色道:“青嬷嬷,真的吗?”
得到青嬷嬷肯定的点头,米露喜不自禁道:“谢谢青嬷嬷,奴一定转告她,她一定会来的。”
青嬷嬷抓住其中的字眼,“我可是好心让她进来的,她要是不领情,哼。”青嬷嬷故作生气般冷哼了几下。
米露高兴的拍打着胸脯打包票道:“她一定会来的。”
“不许告诉任何人,不然……”青嬷嬷用一副你知道的眼神死死的盯着米露。
米露会意的点头,还将自己的小嘴紧紧的捂上,两双眼睛大大的扑闪扑闪,流露出谨慎的目光。
青嬷嬷满意的点头,离开之际,微胖的手指朝前方一指,“将那儿整理干净,你就可以回去了。”
米露恭敬的送走青嬷嬷,朝前走了一小段路,远远的就闻到一股难闻的气味,皱了皱鼻子,看了一眼脏乱不堪的院落,米露挽起衣袖,忙碌起来。
青嬷嬷走出几步远后,突然又回首,颇有深意的望了米露一眼,这奴还真是有福气,这样一来,她手中交易的名额就少了,她要抓紧时间凑够,不然催的急了,会手忙脚乱。
天色在忙碌中,很快就暗沉下来。
米露拖着又脏又臭的身子,一回到房里,就有一束和煦的目光像一团光环围绕着她,米露微微抬眸,只见千蓝坐在床头,侧过身子,嘴角是淡淡的笑意。显然,千蓝的心情很不错。这样想来,米露也不由自主的咧开嘴笑开来。
看到米露一副憨憨的傻笑样,千蓝忍不住“扑哧”大笑起来。米露被千蓝笑的有些莫名其妙,左手挠了挠戴着面具头盔的头,发出轻微的杂音,右手伸手一展,现出一团白白的面团。
几乎在同一时间,千蓝也伸手展出一团白面团,两人默契的相视一笑,“我们换着吃?”千蓝首先提议道。
“好!”米露干脆的应答,从千蓝手中交换过面团,喜滋滋的吃起来。
“千蓝,我有一个好消息,你要不要听?”米露鼓鼓的嘴巴来不及咽下就迫不及待的开口说道。
千蓝眸光一亮,带着丝期盼道:“哦?什么好消息,说来听听?”说完,还拿手指尖戳了一下米露的脑袋,打趣道:“没想到你现在还学会了吊人胃口啊?”
米露把头一歪,嘴巴一噘,十足的小孩气,“青嬷嬷已经答应我,将你调到货仓去。”停了一下,见千蓝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接着道:“叫你明天去跟管婆说下,就可以直接过去了。”
米露说完,将双眼睁得的大大的,满眼都盛满千蓝的面容。
千蓝闻言,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去货仓?也许在米露的眼里,所谓的青嬷嬷是个很亲切的人,可千蓝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一丝怪异在心底盘绕,她现在在普役司过的日子刚刚有起色,还真的有些不愿挪窝,更何况领婆可是管婆的姐姐啊,抓牢管婆,她就不信没有再入内堡的可能。
米露敏感的捕捉到千蓝脸上的不情愿,她开始有些懊恼起来,她怎么不经过千蓝的同意就替她满口应承下来了?弄的现在进退两难的境地。
在米露低头的瞬间,千蓝还是注意到了米露眼里为难的神色,开口拒绝的话又咽下肚里。重新审视米露,开始细细的思量。
纷乱的思绪在脑海翻滚,千蓝也不知道自己在思量什么,或许想从中找到一个理由来说服自己答应米露的提议吧。就为眼前一双失神的眼眸恢复特有的清纯明媚而苦苦的说服自己。
也许换个环境也不错吧,千蓝沉眸斟酌,其实去货仓挺不错,采货时可以出堡长见识。这可是许多面具奴都渴望的肥缺啊。
额,出堡?
这词像一股灵光一闪而过,千蓝想起管婆曾经说过,阁主是走正城门的,要见正城门可是要出外堡的。那如果去货仓,不就有了机会出去?
千蓝紧蹙的眉头慢慢舒展,原来这就是她没有想到的办法,果然,人绝望时只要坚持住,总有柳暗花明的时候。
千蓝难掩欢喜,紧紧的抱住米露,兴奋道:“米露,你可真是我的福音!”
米露被千蓝突如其来的热情,燃烧的有些不知所措,用特有的糯糯的声音说道:“千蓝,其实你不用……”她想说千蓝不用顾及她的感受而违背自己的意愿的。她食言青嬷嬷,大不了被臭骂一顿,日子不好过些而已。可剩下的这些话还未说出口,就被千蓝打断。
千蓝捂住米露的小嘴,弯了弯眉,坦言道:“没有啦,我是真心愿意去的,明天一早,我就跟管婆说。”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米露有些难以置信的掰开千蓝的手:“真的?千蓝,你可要想清楚哦?”
“嗯,嗯,我想的很清楚了。”千蓝愉悦的笑容,带着些眉飞色舞。
米露瞧着真切,千蓝并无丝毫为难之色。心底彻底松了一口气,暗暗告诫自己,以后不可以再如此鲁莽了,嗯,这是一个教训。米露深刻的总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