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过来的千蓝,经过半夜的休憩,精神好了很多,知道普役司是不养闲人的,如往常一样早早爬起,饿了一夜的米露,这回终于跟上了千蓝出门的速度。
两人只顾急匆匆的赶向饭堂,丝毫没发现身后一双眼睛阴鹫的尾随其后。许是人少的缘故,这回再没有人喧哗闹事,除了雅兰几个,也没有人为难千蓝让位。
千蓝不经意间往身后瞟去,见金兰很安分的排在后面,心中有些奇怪,难道那一次的教训,让她变老实了,可看她那双不甘的眼神,好像没这么容易善罢甘休吧。千蓝明显感觉到了未知的危险,不怕别人对自己不利,最怕不懂敌人如何对自己不利。千蓝开始琢磨那次是不是太莽撞了些。把自己逼进未知的深渊。
苦苦冥思的千蓝,丝毫没注意到金兰那双愤恨的眼从来没离开过她,直到手中拿着热腾腾的饭团,千蓝才兴奋的将烦恼抛之脑后,大口大口的啃起来。姗姗来迟的管婆,自踏进院门,目光就在有意无意的搜寻千蓝的身影,见她好好的在那里啃饭,提起的心落了下来。
召集了各分局的管事,分配任务,还特意提醒了费嬷嬷,叫她看紧了手下的奴,别出一丝一毫的乱子。费嬷嬷心神领会,自从昨天内堡里的人将千蓝抬出来后,管婆就像变了性子一样,举动都有些莫名的奇怪,居然半夜跑去骂人,虽然摸不透其中的因由,可费嬷嬷凭着一双锐眼,直觉那个叫千蓝的奴是不能沾惹的,谁碰谁倒霉,要不是那奴原先就是归她管,她恨不得将那奴丢给别人。
天空正微微的露出一条白缝,河里的水经过一晚的降温,带着一丝凉意,不似日间那般有股暖意,想起刚才干活前费嬷嬷召集她们训话的情景,千蓝揉搓的动作顿了顿,总感觉今天费嬷嬷看她的眼色有些不同寻常,甚至有些怪异,对,很怪异的感觉。再加上说的那些话,千蓝更是怀疑费嬷嬷的用意,难道在她不在的时间内发生了什么大事?
不止千蓝一人心事重重,另一边的雅兰也有些闷闷不乐。费嬷嬷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各人的活各自完成,谁出了幺蛾子,等着受皮肉之苦?难道她们几人把活给别人做,被嬷嬷发现了?不对啊,嬷嬷不是早知道了么,一直都没说什么,怎么今儿个就不满她们再这么做了?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雅兰细细回想起,费嬷嬷当时说这话时特意瞪了几眼她们,她们在这里混的最久了,这点眼力还是有的,这是嬷嬷在警告她们最近老实些。除了看她们,嬷嬷好像还斜视了……千蓝,对,千蓝?雅兰狐疑的朝她望过去,见她如往常一样埋头苦干,心里有些烦躁,到底哪里出错了?
金兰除了余光盯着千蓝之外,也瞟了眼雅兰,正巧将雅兰刚才的神色尽收眼底,默默记在心里,晚上可以请青嬷嬷拿主意。
因为雅兰几人的沉默,一早上的气氛有些压抑沉闷。千蓝乐见其成,免得她们又拿她闲话。虽然可以对那些嘲讽假装充耳不闻,可还是难免会像刺一样刺进心里。
一早无事,费嬷嬷分发了午间的饭团后,满意的离去。干活的时间总是过的飞快,不知不觉中晚间的进餐又临近了,晚餐不像午餐有人分发,需要交任务后自去饭堂领取。
思虑了一天后,想不透的雅兰开始怀疑千蓝在背后搞鬼,决定拿着剩下的活去试探千蓝,如果她软弱接受,事后费嬷嬷也没责怪她们,那就证明千蓝没什么问题。打定主意后,雅兰示意了下身旁的兰焰,兰焰会意,动身来到千蓝身前,丢下手中的活,蔑视的看着千蓝。
千蓝满脑都在想就剩一点了,这点干完就可以去进晚餐了,极度兴奋的千蓝冷不丁被身旁多出的几箩筐震住了身形,还敢来吗?千蓝原本以为费嬷嬷都那么警告了,雅兰她们至少会安分几天,让她轻松几天,没想到她们是一刻都不放过啊,做到她们这个份上是不是太霸道了?
那就不要怪她了,千蓝在心中默默的打定主意,这次决不能妥协,否则只会助长她们的气焰,更何况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千蓝不会让它轻易失去的。
兰焰可不知道千蓝此时心中的千回百转,只看到千蓝停顿了一会,依然垂头干活,以为她一如既往的任她们欺凌,想到这,兰焰回首冲雅兰露出大功告成的笑容,雅兰投去赞许的目光,也带着另外几个人将剩下的活全交给千蓝,倨傲的扬长而去。
其余的人看到这一幕,生生忍住心中的冲动,决定再旁观看看,如果雅兰她们今日没事,那么明日她们也效仿。金兰却没有打这样的主意,她刚才可是看到千蓝低垂的头下,一双黑眸闪过一丝狠劲,仿佛那个拒绝让位给她的千蓝又重现在她眼前,抿着嘴的倔性,让人生畏,她就是被这样的千蓝给打败的,只怕雅兰这次也会栽在千蓝的手上。金兰如此断定,心中不免有些得意,想起雅兰曾经挑衅的眼神,金兰对雅兰吃瘪的样子突然期待起来。
在一阵惊呼中,千蓝将自己洗好的衣物箩筐一个个搬到手推车上,手推车就是一块长形的木板,板下有个轮子,木板一边衔接着一个四十五度的木制推手,暗沉的色泽,虽简陋却也轻便,每个人都分配一辆,作为完工后搬运衣物的运输工具。
吃力的装点完,千蓝无视旁人惊诧的目光,毫不犹豫的弯着身,奋力推动车身,扬长而去。只留下“咯吱咯吱”的车轮滚动声刺激着众人的耳膜。
众人吃惊的看着千蓝刚才待着的位置上还安静的放着雅兰等人的箩筐。千蓝反常的举动,让安静的人群瞬间炸开了锅,议论声此起彼伏,有猜测谁将倒霉的,有幸庆刚才没有学雅兰的,有奇怪千蓝转变的……所有人都在期待最后的结局。
对千蓝有些反感的金兰看到这一幕也不得不佩服起千蓝来,先故作接受欺辱,随之撒手不管,到时费嬷嬷肯定只会怪罪雅兰等人没完成任务,就偷跑去进餐。
即使嬷嬷再偏心雅兰,也不会过问千蓝,毕竟嬷嬷今日有言在先,个人的活要个人完成,雅兰也不好告诉嬷嬷她们把剩下的活交给千蓝,她没帮着完成吧?那不是搬起石头砸起自己的脚吗?这样既教训了雅兰等人,又避免了刚刚的正面冲突。
金兰对千蓝升起了浓浓的探究。晚上一定好好的讲叙给青嬷嬷听,相信嬷嬷听后也会对千蓝感兴趣的。费嬷嬷偏心雅兰是有目共睹的,金兰想要是在雅兰等人的任务里搞些破坏,费嬷嬷还会偏心她们而从轻发落吗?想起手中浣洗的衣物可是属于内堡的,虽然只是内堡有体面的侍从,损坏了,那责任也是不容小觑的。金兰心中有些雀跃,眼神激动的不时瞟过雅兰等人的那几筐衣物。
从饭堂出来的米露,犹豫着要不要去河边看看千蓝,千蓝刚刚清醒过来,万一被那些人再欺负晕了怎么办?刚要迈出脚步,脑中又响起千蓝叮咛她千万不要去河边找她,那急切的表情仿佛她一去找她会受伤害一样。宝贵的握着手中的面团,先回屋吧,把面团放房里再找千蓝,免得出了意外,弄丢了面团,千蓝就没得吃了。这样想着米露撒腿就往房屋跑去。
远远的瞧见房门还是敞开着,米露心中警惕起来,会是谁在她们的房间里?有了上次的教训,米露用手轻轻的推开房门,见千蓝正坐在床上托腮沉思,好似眼前不是千蓝般出声问询道:“你……千蓝?”
千蓝扭头看了看米露,冲她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微微颔首,米露有一瞬间看呆了,自见到千蓝的第一面起,她一直有种错觉,觉得千蓝跟她们不是一类的人,不是她的异类才带给米露这样的感觉,而是千蓝身上总有种与众不同的气质,尤其被她的笑容掠过,心神都会放松舒畅起来,让她莫名其妙的想与千蓝亲近。
千蓝摸了摸脸上黑色的面具,疑惑的问道:“我的脸上有什么吗?让你看的如此出神?”
被千蓝一逗趣,米露感到有些失态,羞涩的笑了笑:“没呢。”说完,将手中的面团递给千蓝,千蓝摆了摆手淡淡的说道:“我吃饱了,还给你留了点。”
千蓝将面团塞进米露来不及收回的手上,米露只觉手中一沉,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怔,似乎看透米露的疑问,千蓝拍了拍身旁的空位,柔声道:“坐吧,边吃边聊。”
千蓝望了窗外的天色一眼,平定了下情绪,定定的将这几日的经历娓娓道来,却隐瞒了巧见红唇的那一幕,以及阁主欲置她于死地的过程,她隐隐觉得自己是一个危险的存在。她不想米露知道太多,卷入危险中。
盯着千蓝两片一张一合的干唇,虽然千蓝说的轻描淡写,但米露却听着惊心动魄,脸上的表情变幻多端。听到千蓝是被阁主打晕的,米露垂头无言的沉默,这就是奴的命,任由主人的悲喜。
千蓝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淡淡一笑:“该你了。”
米露沉默了一会,就打开了话匣,千蓝在一旁专注的听着,不时的问一些问题,没想到她入内堡的同一天,米露也被调了职,看到米露提起青嬷嬷时一脸的敬畏又崇敬,千蓝有股想见见青嬷嬷的冲动。
接下听到米露为自己勇敢面对货兽时,流露出的自豪,千蓝升起与有荣焉的同感。
讲述外边的世界,米露更是眉飞色舞,千蓝听着也是满脸的惊羡表情,讲到那个叫多洛的男子时,米露脸上绽放的神采,是千蓝从未看到过的,再听到事后青嬷嬷的举动,千蓝的眉间有了思虑的神色,夹杂着担忧,不明白自己到底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