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半空时,青嬷嬷的房门在一阵轻叩声中,悄然打开,一抹身影快速闪入。“查到什么了吗?”青嬷嬷倚靠窗旁,打了个呵欠,慵懒的询问。
金兰微抬了下头,整理了一下思绪,谨慎的开口道:“打听到一些。”遂将白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阐述给青嬷嬷听,尤其讲到千蓝对付雅兰的那一段,金兰说的特别详尽,果然青嬷嬷脸上露出了探究的神色,出言问道:“千蓝?”
金兰郑重的点头,随即陷入一片静默,青嬷嬷开始凝眉沉思,千蓝?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这千蓝是什么来历?”金兰静静的等待的就是青嬷嬷的这句问话,她眼神有些闪烁的回道:“只知道她新进普役司那一日,是由两个男奴夹持过来的。”
“夹持过来的?”青嬷嬷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她想起来了,半月前曾在死人窟里捡到一个活人,好像眼眸是黑色的像个异类,就算当时她很需要女奴,可一看是异类就有些不喜,因为这种人可是很容易招惹麻烦的,不是欺负别人,就是被别人欺负死。只要是麻烦,她很乐意丢给死对头的。没想到还真被她猜对,这奴果然不省心,想到这,青嬷嬷脸上漾开的笑容像极了一朵皱菊。
金兰怔怔的看着青嬷嬷肆意的笑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米露是跟她住在一起的。”金兰说这话的意思,很明显是告知青嬷嬷,米露应该更清楚千蓝的一举一动,只要嬷嬷知道了这个消息,接下来应该没她的事了吧,要知道替青嬷嬷办事总是胆战心惊的,外人都传她和善,只有金兰这些眼线们清楚,青嬷嬷为人最是狠辣。搞不好都会丢了命。
“米露?”果然,青嬷嬷被金兰这么一说,心中开始打起了另一个如意算盘,米露不就是前儿刚收的采货奴嘛,好像性儿挺乖巧的,这种天作巧合,喜的青嬷嬷心花怒放。
瞅见嬷嬷似乎很高兴的样子,金兰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在青嬷嬷赞赏的目光中,退出了房门,燥热的天气,金兰却觉得浑身冰凉,出了一身细细的冷汗。一刻也不敢滞留,趁着月色,悄然离去。
第二日清晨,在普役司的饭堂上演了一场闹剧,费嬷嬷与兰嬷嬷当众掐了起来,周围的面具奴都假装低头啃饭,两耳却竖的老长,其它分局的管事明着劝架,暗里却添油加醋,巴不得她们越闹越大。
当林管婆沉黑的脸踏入院子时,场面早已混乱不堪,费嬷嬷和兰嬷嬷更是衣衫褴褛,被撕裂着衣不遮体,管婆差点气的背过去,愤怒的表情让两个嬷嬷眼神一缩,松开了抓扯的手,愣在了当场,管婆气的哆嗦的唇尖声质问:“怎么回事?”
见无人反应,管婆扫了面具奴一眼,低吼道:“吃饭。”于是,原本呆立的人纷纷啃起饭来,管婆朝几位管事使了使眼色,背起手往僻静处走去,几位管事忙抬脚跟上,费嬷嬷和兰嬷嬷更是争先恐后,怕晚一步告状会失了先机。
千蓝咽下最后一口饭,眼神直直的盯着远处的管婆,一脸的青青白白,心里不断寻思,会不会跟昨天的事有关?可是昨日的事,千蓝算准了,结果没这么严重,顶多雅兰几个被责打几下而已。扭头寻找雅兰的身影,正巧对上她们怨恨的目光,仿若要撕碎了千蓝。千蓝面若镇定的扭头转开,可是心里感到隐隐的不踏实,难道出现了什么变故?
冷不丁对上金兰那双似笑非笑的表情,千蓝心底的不安更加浓郁,会不会是金兰做了什么?
千蓝怎么也想不到,金兰昨日趁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情况之下,又偷偷溜回了河边,将雅兰等人的衣物损坏了一些,当夜深时,费嬷嬷清点衣物时,发现少了几箩筐,翻开记录本一查,是雅兰几人的,当下便有些不悦,叫来她们,呵斥其趁夜赶工,几人听到这个消息,只觉得脑袋一“轰”,怎么也想不到千蓝居然敢撒手不管,不禁在心里咒骂,却拿千蓝无可奈何,只得硬着头皮去赶工,等日后再找千蓝算账。
费嬷嬷原想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些爱偷懒的小毛病,所以也没想过要怎么惩罚雅兰等人,毕竟这几人平时机灵的很,没少帮她解决事情。谁曾想,几人从河边归来,交完任务后,满脸惊慌的离去,费嬷嬷也没去注意,见天色不早,也没查验,挥手招了院外的男奴,将这些衣物拉到兰嬷嬷院中,兰嬷嬷可是管着衣物的晾晒,熨烫,分类整理后送入内堡的主事。
兰嬷嬷似乎习惯了费嬷嬷蜗牛般的办事效率,费嬷嬷不等她检验完就习惯性的先行离开,兰嬷嬷知道平时费嬷嬷交差慢了些,但一直也没出什么差错,不过兰嬷嬷是个严谨的人,即便如此,每次还是认真的检验。
没想到这次检验起来,却发现了天大的破绽,惊的脸上盛满了愤怒,见天色已晚,好不容易熬到天亮,赶来与费嬷嬷对质,没想到费嬷嬷居然抵死不认,非要说是她们局的人破坏的,要不然昨天怎么都不说?气的兰嬷嬷不顾一切的扭打起来。于是就在晨间上演了刚才惊天动地的一幕。
听着她们的辩解,管婆很快抓住了问题的所在:“怎么那么晚交任务?”目光深邃的盯着费嬷嬷看。
兰嬷嬷一听,一脸的狂喜,嘴角忍不住上翘,幸亏管婆这回没有偏袒,否则她不是冤死?
费嬷嬷愣了一下,被管婆这么一提及,猛然想起昨晚雅兰等人离开之前,惊慌的神色有些不对劲,难道是那时出了事?这么一想,费嬷嬷眼神闪过一丝心虚,犹豫的不知如何开口。
管婆是何等人,这一闪而过的心虚被管婆敏锐的捕捉到了,沉声道:“从实说来。”这次的声音微微变冷,仿佛夹杂着冰峰。
费嬷嬷浑身一颤,垂着头,将昨晚的细节老老实实的交代了。越说到后面,底气越不足。
管婆见费嬷嬷仍在那死撑着,阴沉着脸色道:“在河边放了那么长时间,没人看着,不出事才怪。”
听着这话,费嬷嬷一僵,随即露出惶恐的神色来,急急忙忙反驳道:“管婆,都是下边的人欺瞒,才被蒙蔽的,奴实在不知情。”
看着费嬷嬷这副嘴脸,管婆冷哼一声:“她们这样也是你惯着,”语气里的冷意,惊的费嬷嬷浑身刺骨的凉意,“回去好好管教,别再出乱子。”
扫了一眼兰嬷嬷,责声道:“平时看你挺稳重的,没想到这么沉不住气。”这话说的兰嬷嬷脸上幸灾乐祸的笑容都来不及收拢,就直接变得僵硬,悻悻的应诺。眼珠子一转,忍不住又露出了笑容:“管婆,损坏的衣物,您看?”
费嬷嬷不悦的瞪了兰嬷嬷一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复又忐忑的望向管婆。
只见管婆淡淡的开口道:“针工局应该会修复的完好无缺吧?”
针工局的管事赖嬷嬷面露难色道:“可以修复,只是……”
话未说完,管婆立马接过话头说道:“既然这样,就交给你了。”堵得赖嬷嬷胸口噎得难受,有些不忿的扫视费嬷嬷和兰嬷嬷一眼,不会善后就别惹出烂摊子。
“都下去分配干活吧。”见事情得到了解决,管婆朝他们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众人见状纷纷离去,费嬷嬷正转身离开,没想到管婆却道:“费音留下。”费嬷嬷听罢,又恭敬的转身而立。
等众人都散尽,管婆颇有些深意的开口言道:“把那个叫千蓝的奴调到浣衣局内院吧。”
费嬷嬷有些吃惊的抬头看向管婆,浣衣局的内院是专洗主子的衣物,浆洗过程很繁琐讲究,不像外院,直接在河旁随意清洗,所以费嬷嬷每天都仔细的盯着,不敢出任何差错。不单单是浣衣局有这样的等级分工,普役司的其他分局也是如此。
费嬷嬷一想到千蓝那个麻烦人物,放到内院,不出乱子才怪。眼里有些着急,正想争辩几句,管婆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率先开口道:“麻烦的人应该放在眼皮底下看着比较放心,你说是不是?”
费嬷嬷终于明白为什么管婆可以把持普役司这么多年,就这么一句话,磕着她没了反驳的余地,只得应允。
当天,雅兰几人被费嬷嬷打得伤痕累累,却仍要扛着伤痛干活,听到这个结果,最高兴的莫过于金兰,接下来就等着雅兰几个报复千蓝吧,千蓝一定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吧,金兰脸上的笑容更似要溢出来般。
这一副神情被千蓝尽收眼底,看来真是大意了,居然忘了防范另一个危险人物,千蓝不禁有些懊恼,看了一眼雅兰等人如狼似虎的眼神,千蓝有种预感她们正在酝酿着报复。踏出昨天那一步,千蓝早就准备好了鱼死网破的决心,迟早都要争个你死我活,虽是这样想,手却不由自主的颤抖,既然撕破了脸,她也不必藏着掖着了,不屑的回瞪了她们几眼,平复了心情,就开始忙活手中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