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白龙驹走出数步,唰!寒剑入鞘。
侠客伸手从腰际摘下剑鞘,向张语凝怀里随手一丢:“拿着!”
毫无准备的张语凝,双臂赶紧合抱,谁知剑鞘重得让她抱的很是吃力,以致于突然弯下腰去,好歹是没落在地上,却是遭侠客狠狠的瞪了一眼:“拿好,休要掉到地上!”
说着,侠客阔步向大门走去。
张语凝仰视着他的后背,心跳怦怦,不禁仰慕之至,好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小东西,你又在偷窥!”
侠客突然折过头,狐疑地扫视着张语凝,果然抓住了她那双盯着他后背,一副痴然的样子。
张语凝暗吸一口冷气,心下思忖。没曾见哪个人的后脑勺上长着眼睛啊,他怎的就知道我在偷窥?哼,分明是在唬人!
不能平白无故被他欺负受他指使!张语凝用力箍了箍怀里的剑:“大哥,哪个偷窥了?你脑勺上又没长眼睛!血口喷人!”
“嗯?小东西,敢跟爷叫板,不想活命了!”
侠客嘴上霸气地这么唬着,眸子里却是渐渐染了几分喜欢,心下暗自叹服。
这小家伙,不简单!
自己如此寒剑逼迫,即便抵到咽喉上他都临危不惧,却是从容淡定,待事冷静,处变不惊。
他,不过是一个翩翩少年,看上去跟平平常常的书生没什么两样,怎奈他外表柔情,骨子里却是透着韧性,一切态势都收敛于心不外露,雅人深致,逸群之才,简直了的!
等张语凝走到近前,突然,侠客将修长的胳膊向后一揽,一下子便把她给裹在臂弯里,接着,他又向胸前一带,她和她怀里的剑便全被他紧紧的箍在胸前。
“啊……”张语凝毫无防范,受不住这样的突袭,暗自吃惊。
因的一下子投入一个侠客的怀内,张语凝登时羞赧得只想把身子撤出来,摇晃着单薄的身子挣扎了两下,怎奈他那臂力大得无法撼动,无奈只好咧着嘴顺着他的无穷的力量释放在她的身上。
天魔兽,男女授受不亲,放开我啊!这样的话含在舌尖上,心里却是感觉无比的踏实和向往。
侠客裹了张语凝,两人一同向灯火通明的小阁楼迈去。
距离之近,侠客身上特有的男人气息,幽幽的向张语凝飘过来,她从小到大,何曾与一个男人如此近距离过?
靠近门前,抬头望向门牌,三个紫红色的楷体大字赫然眸中。
“金兰居!好一个馆名,难得难得!”侠客不无赞叹,欣幸之余,大手挥洒抬起,朝着张语凝的肩头啪的一掌。
即便是随意的一拍,侠客手力之大,起落之时,张语凝的肩头却也是难以承受,直接向下落去,双腿一颤,差点蹲在地上。
只顾把视线锁在门匾上的侠客,哪里晓得张语凝是女儿之躯,她的承受力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在侠客的眼里,张语凝虽是一个文弱书生,却也把她归类在男人行列里,他自然就毫不爱惜地由着自己的性子。
侠客搂着张语凝的肩头,直到迈进门里才松开手,向着柜内大声喊叫。
“掌柜的,住宿!”
侠客说话甚是干脆,没有废话,不拖泥带水,声音深沉且不失豪迈。
“来喽——”
一年轻小伙计头上戴着一顶黑色西瓜皮毡帽,肩头搭着一块白色帕子,应声弯腰跑过来笑脸相迎:“客官,几个人啊?本店只剩最后一个房间了。”
“一个房间就行,要干净!要热水!要快!”侠客一一吩咐着。
“好嘞,客官楼上请!”店小二语毕,蹬蹬蹬上了楼,踩的楼梯木板吱嘎乱颤。
侠客伸手一撩黑色的狐皮大氅,抬足大踏步迈上楼梯,似是不堪负重,木板给踩的吱吱作响。
张语凝看着他的后背越来越高大,越来越巍峨,越来越神秘,竟是抱了宝剑仰着头痴痴的样子看着。
迈了几个台阶,侠客没听到她跟上来,却是扭过头低视着还站在一楼厅堂里的张语凝。
“啊!”眼前登时一亮,张语凝一时惊得差点蹲坐于地,借着通亮的灯光,她终于看清了侠客的体形面容,她禁不住高山仰止。
侠客穿了黑色大氅,里面是白色锦缎袍子,头顶结了一个发髻,前额缠绕着一条白色镶宝绸带,箍住散乱的碎发。长发从顶端的发髻自然垂落于肩胸,飘飘逸逸。
他瞧着极是年轻,不过二十岁出头,身量却比常人高大。微黑的肌肤闪着光亮,刚硬的面部轮廓,透着英气。再看那张脸,棱角分明透着冷俊,五官似天工雕琢,墨眉飞扬如利剑,叛逆地向上自然扬起,乌黑深邃的眸子泛着迷人的光,鼻挺如峰,适中的唇瓣微弯起刚毅的弧度。胸脯横阔,骨健筋强,眉宇之间透着万夫难敌之威风,浑身散发着威震天下之王者风范。
不知为何,张语凝眼前竟是闪出文质书生四公子郑季离的样貌。把两个并不相干的男人摆在一起对比。饶是她指腹为婚的郑季离有一张金玉其外的皮囊,多年来,也不曾引起她的丝毫心动。
而这刻,全然被一个浑身透着硬挺之美的侠客晃了心神。
恐怕一身龙袍的皇帝,也不及他的气宇轩昂。
齐有倜傥生,鲁连特高妙。明月出海底,一朝开光曜!
目光在他身上留恋片刻,张语凝不觉心头一紧。不曾听爹爹说起过京城里有如此风华绝代的男子啊?
张语凝如此想是有道理的。虽是她生在太师府,受到一定的约束,却因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儿,出生时天象异常,又天生聪慧无比,便深得张世卿的宠爱。不管是后宫亦或朝堂之事,张世卿经常点拨于她。她也经常听的爹爹谈及京城扬名的后生,不论文武才子,她略知一二,除了郑府一举夺得文武双状元的郑仲离让她心动过,还没有哪一个才俊引起她的好奇,印象里不记得有腰间挎着宝剑的骁勇之人。
这张语凝可不是一般的女孩子,从小就有独到的想法,非惟命是从,亦非人云亦云,更非循规蹈矩。加之她又饱读诗书,从小仰慕班昭、蔡文姬、谢道韫、上官婉儿之名流,才华出众不说,素有大志,看人入木三分。
难不成是异域之人?可是,他的长相并非奇特如瓦剌人啊。
难怪张语凝疑惑,只是如眼前侠客这般英气的京城才俊却实属罕见。
侠客身上的服饰,及通身的气度,叫张语凝无法断定他是何方人士,更无法确定他的身份。
原来自己的救命恩人,竟是这样一位周身透着豪侠却是倜傥无双的美男啊!
每个驿动的少女,心里总会藏着一个心仪的男子,那个男人或许是一个模糊的轮廓,亦或许是意念里的一个不可磨灭的影子,张语凝也不例外,她心里也是藏着一个男子,这个男子始终都无法被谁替代。而当这刻,她看清了侠客的全貌,方觉这个男子正是自己心里藏着的,要与自己相守一生的那个男人。
他是何许人士?有何作为?他到底要何去何从?
张语凝内心被一个个问题搅动,不觉再次仔细探视。
黑狐皮斗篷乃是王侯将相等人才得以拥有,等闲之人岂能擅用?莫非他乃皇亲贵胄……
想及些,张语凝突然警觉起来。他该不会是皇帝身边的人吧?
万幸自己谨言慎行,否则定是被他识破,趁夜抗旨逃跑的这一番苦心之计便是白费了心思。
反而又一想,皇帝身边之人向来嚣张跋扈,不似侠客这等凛然正气。
再仔细打量,张语凝竟是心生异样,虽是第一次相见,他的那张脸,看上去竟是一点都不陌生,似曾相识,却又记不起在哪里见过。
依张语凝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凡是阅目之人,她没有记不住长相的,她断定决不曾见过此人。
张语凝打量侠客的同时,他站在楼梯之上转回身来,也同样在打量着。
只见她一身书生打扮,头上裹了淡蓝色的方巾,身上着了淡蓝色的绸缎裁制的圆领襕衫,白色的圆领,连接右衽,肥大的袖子。下摆处的衣缘较宽,下方的一端绣了一簇深蓝色的兰花,白色的腰带上银丝线刺绣蟠龙舞云。
张语凝的这身打扮,少了几许华贵,却是多了几分书生卷气。
被明黄的烛光一照,面容透着明丽,扫到张语凝清澄且从容的目光,侠客心中倒是再次升起一份探究于她的趣味来。
“小东西,人到是看句了没有!还不快快上来!”
“我……我在等那位小哥……”张语凝下颌向后一仰,示意等待语默。
“休要等他,那小东西灵乖着呢,自己会找来的!”
侠客哪里知道,张语凝被他的英气给迷了魂,一时回不过神来,只是默不作声的瞅着他。
“快!快快快!快上来!”侠客喊着,站在楼梯的台阶上等着张语凝。看那架势,她若不上楼,他就一直等着她。
“磨磨蹭蹭的,休怪我没的耐性,快点!”侠客急切的催促着,脸故意往下一沉,很决断的向着她一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