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柳无非眼望着马心仪笑嘻嘻的向他打了一躬,说道:“好妹妹,你真想死我了。”
柳无非吓得心里一跳,正待挣扎起来,无奈在醉了酒的时候,身体不由自主。马心仪来得真快,只一霎眼工夫,已被搂抱入怀。柳无非身体既不能动,唯有打算张口叫六姨太快来。不张口倒也罢了,口才张开,随即就被塞进一件又软又滑的东西来,只塞满了一口,不能出声。动不能动,喊不能喊,挣扎又无气力。此时的柳无非,除了听凭马心仪为所欲为外,简直是一筹莫展,因此柳无非遂被马心仪玷污了。马心仪最会在妇人跟前做工夫,柳无非一落他的圈套,便觉得他是个多情多义的人。大凡妇人一被虚荣心冲动,“操守”两个字是不当一回事的,只有如何才能满足自己的欲望。倒是马心仪还存了几分畏惧郑时的心思,明知道郑时有杀柳儒卿的事,因恐怕对柳无非说出来,柳无非不能忍耐,在郑时跟前露出形迹来。郑时机智过人,必能看出其中毛病。万一因这奸情事,彼此弄决裂了,郑时不是好对付的。此时的马心仪心目中,只觉得郑时可怕,以为张汶祥不过一勇之夫,不足为虑的。幸亏马心仪不把张汶祥放在心上,方有以后惊天动地的事闹出来。若马心仪将张汶祥和郑时一般看待,那就难免冤沉海底了。这是题外之文,不去叙他。
且说马心仪既诱奸了柳无非,就每日教六姨太借故将柳无非接到上房里来,以满足双方的兽欲。郑时虽也是一个好色之徒,然尚顾体面,不似马心仪这般不择人不择时不择地,公然白昼行淫。郑时自进巡抚部院后,每日除了同张汶祥去外面闲逛些时外,总是独自坐在西花厅里看书。白天非有事故,并不和柳无非在一块儿厮混。也不是郑时对柳无非的爱情减少了,不愿意亲密。一则因已成了眷属,自以为夫妻是天长地久的,不必和露水夫妻一般的如胶似漆。二则因柳无仪与柳无非不曾离开过,姊妹的感情厚,欢喜时刻在一处笑谈。并且马心仪的六姨太太和春喜也不断的到柳无非房中来,自觉坐在一块儿不方便。加以郑时喜读书,日常手不释卷,夫妻在一间房里坐着,总不免有些分心,不如独自在花厅里的清静些。因此六姨太每日来引诱柳无非到秘室去行淫的事,郑时丝毫没有察觉。
马心仪的欲望若是容易满足的,便不至有了六个姨太太,又弄上了春喜,还要想方设法的诱奸柳无非。既是个逞欲无厌的人,初与柳无非成奸的时候,似乎很满足,及至每日欢会,经过若干度之后,趣味就渐渐的减少了,一缕情丝,又不知不觉的绕到柳无仪身上去了。寻常爱情专一的女子,醋心也非常浓重。和马心仪鬼混的这些妇女,既无所谓爱情,便也没有甚么醋劲,并巴不得多拖几个人同下浑水,免得人家独为君子。
柳无仪从小就异常服从柳无非,有时他母亲叫他做甚么事,反不如柳无非说的,一些儿不敢违背。就是在船上与张汶祥成亲的事,柳无仪因张汶祥的年龄比自己大过一倍,又是一个武人,没一些温柔文雅之气,原不甚情愿的。只为柳无非已与郑时发生了夫妻的情感,郑时恐怕张汶祥不高兴,也是竭力想把张汶祥拉下浑水,教柳无非劝柳无仪与张汶祥成亲。柳无仪服从惯了,不敢说出不情愿的话来。张汶祥一般的是服从郑时的人,遂由双方生拉活扯的成了眷属,然这般成亲的夫妻,自表面上看去,好像是经过一番患难的,可以称得是一段美满姻缘,其实夫妻各有各的不情愿。加之张汶祥是个铁铮铮的汉子,早晚必锻炼身体,终年无间,对于女色,虽不说视如毒蛇猛兽,但是存心要留着这有用的身体,好待将来做一番事业,是绝对不肯在妇人身上消磨豪气的。因此柳无仪空得了一个嫁人的名,夫妻之乐,领略得极少。心里早就有些怨恨柳无非,不该拿他当送礼的人情。柳无非这回引诱他上马心仪的圈套,也和六姨670太引诱他一般的做作。柳无仪一旦尝着了这滋味,对张汶祥更加冷淡了。张汶祥那里拿他的行为言语放在心上。尽管柳无仪冷淡,他只是不觉得。倒是郑时看出柳无仪不亲热张汶祥的神气来了,背地里劝张汶祥道:“我知道三弟把工夫看得认真,不肯在女色上糟蹋了身体。不过少年夫妻。实在不宜过于疏淡。你要知道,你是练工夫的人,越是不近女色越好。三弟媳不是练工夫的,又在情欲正浓的时候,何能和你一样呢?”
张汶祥听了,从容问道:“二哥这话怎么说起来的,难道无仪对二嫂说了甚么话,二嫂叫二哥来劝我的吗?”
郑时连忙摇头,笑道:“岂有此理。不但你二嫂不敢对我说这类话,就是三弟媳又难道肯拿这类话向你二嫂说么?”
张汶祥紧接着问道:“然则是二哥亲眼看出无仪甚么情形来了么?”
郑时道:“你知道的,我生平的大毛病,就在好色。因为好色的缘故,和女人亲近的时候居多。因亲近得多,对于女人的性情举动,也揣摩得很透澈。我眼睛里三十年来所见的少年夫妻,其和好亲热如胶似漆的,必是男女的身体强弱相等,性情灵活也相等的。聪明强健的丈夫,没有亲爱愚蠢衰弱妇人的。反转来,妇人对丈夫也是一样。少年夫妻不和好,不是一边的身体大衰弱,便是一边的性情太古板。总而言之,十九是由于情欲上一方太过,一方不及。若两边能如愿,夫妻就没有不和好的了。你对三弟媳,自成亲之日起,到于今举动言语都无改变。只是我细心体察三弟媳对你的神情,就仿佛一日冷淡一日,不似成亲时那般亲切了。”
张汶祥笑道:“我倒不曾在他身上留心,不觉得他冷淡,也不觉得他亲切。二哥既看出他对我冷淡的神情来了,却教我有甚么法子又使他亲切呢?”
郑时笑道:“你我做丈夫的,也得代他们做女人的设想设想。他们终身所依赖的,在儿女未成立的时候,就只能依赖丈夫。若丈夫不和他亲近,他终身的快乐便保不住了,他心里安得不着急呢?只要你我做丈夫的肯体贴他,亲热他,除了生性下贱,不顾名节不知廉耻的女子而外,绝没有不体贴丈夫亲热丈夫的。”
张汶祥也摇头道:“这只怪我的生性不好,从来拿女子当一件可怕的东西,不仅觉得亲近无味,并时刻存心提防着,不要把性命断送在女子手里。我未尝不知道这种心思,只可以对待娼妓及勾引男子的卑贱妇人,不能用以对待自己的妻子。无奈生性如此,就要勉强敷衍,也敷衍不来。我这头亲事,原是由二哥二嫂尽力从中作成的,我自己不曾有过成立家室的念头。二哥方才劝我体贴亲热的话,我也知道是要紧的。但我仔细想来,即算我依遵二哥的吩咐,从此对无仪,照二哥对二嫂一样,无仪心里自是快乐。不过我为图他快乐所受的委屈,就真是哑巴吃黄连,说不出的苦了。何况在我这个生性不会体贴不会亲热的人,纵勉强做作,能不能得他快乐,还不可知呢?我想与其是这般两边不讨好的延长下去,不如仍由二哥二嫂做主,另物色一个好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