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刘大叔把你们兄弟三人取名叫大虎,二虎,额,难道你叫三虎?”
“才不是,俺大名叫刘虎。”
“咱村里怎么有这么多人名字里有个虎字,像你们三兄弟,还有李虎,还有虎跳峡。难道咱这里有老虎?”
“别提李虎那贼鸟厮,那腌臜泼才哪里能和俺们兄弟相提并论。二十多年前,咱李家村后山确实出过一只大虫,虎跳峡却是先人看见虎跳而过取名的。至于二十年前的大虫还和俺爹有很大干系呢。”虎子先是厌恶得骂了几句贼鸟厮,看得出李二虎这二流子很招村里人厌弃,接着便自豪得扬起头颅,说起老爹当年的英雄气概。
“当年出了大虫之后,很是伤了些人畜,村里人心惶惶,高门大院的连白天都闭起门户,而俺们这些小门小户则是再不敢上山,不知多少人家断了生计,族长报到县里,各家都出了些银钱,请县尊派猎户来剿了大虫,保一方平安。县尊倒也是个清明的,受了钱,指派了几个猎户去杀大虫,可是几天后却只寻到残缺不全的尸体,都被大虫咬死,嗨,惨啊,死无全尸。”
“后来就再也无人敢应征,大虫几次下山来,偷吃牲畜,险伤人命,村里人担惊受怕过日子,不说上山耕作都提心吊胆,当时俺爹还没与俺娘成婚,家里都揭不开锅了,他有一手布网下套的好本事,射箭百发百中,是一等一的好汉子,偷偷溜出家约了村上几个热血汉子一起上山去杀大虫去……最后致命一箭是我爹射的,嘿,好大劲道,贯穿了大虫脖子,插进石头去了。”
这只大虫应该就是鼎鼎大名的华南虎吧,想后世华南虎已经绝种,只剩下记载留存在故纸堆中,记得后来发生了一个影响巨大的“华南虎事件”,最终被证实发现的华南虎纯属子虚乌有,始作俑者为此还遭受了牢狱之灾。李彦看着在一旁默默抽烟的刘大叔,他远望苍空仿佛在听一个与之不相干的故事。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个壮实农家汉子也有热血时候。他一腔热血,挺身而出,为乡里除害,真是一位大勇大义的再世武松。
“就这样,俺家里就有了三只小老虎,嘿嘿。”虎子憨笑道。
“扑哧”芸娘笑了出来,没想到虎子也有幽默时候。
“芸娘姐,俺记得娘曾叫让俺送一罐虎骨酒给彦哥儿补身子,彦哥儿没喝吗?”虎子问道。
“喝了呢,夫君他身子骨比以前强健多了。”
“彦哥儿还是太瘦了,要长得像俺这般壯就好了。”
李彦一听,差点没晕过去,看虎子那狗熊一般雄壮的体型,要是他长成那样再穿上文士衫那才真是叫衣冠禽兽,有辱斯文。
芸娘月牙弯弯,正瞄着他做鬼脸呢。
“彦哥儿,问你个事,昨天那个送来的地龙喝了血吗?俺爹昨晚喝了一大碗,一宿都没睡着,俺听着他把床板弄得轰天响……”
“啪!臭小子,气死老子我了!”刘大叔脸涨得通红,一烟锅毫不留情挥下去,挖得虎子鬼哭狼嚎。
李彦强忍住笑,阴阳怪气道:“喝了,一晚上那个‘龙精虎猛’!”
刘大叔一听,脸红得像马猴一般,手中烟锅又一次狠狠挖下去。
“啊……”惊起一滩宿鸟。
李彦对芸娘挤眉弄眼,芸娘风情无限白了他一眼。夜风吹拂起一缕青丝,贴在他脸颊上,传来令他魂牵梦绕的缕缕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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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江阴城外,还未五更,天才放明,城门没开。
等待进城的百姓在城门外排成了一条长龙,他们来得还算早,排在前面。
李彦来到这个时代第一次看见大城,只见城高五丈余,宽有一二里,全由砖石垒筑,五步有射口箭垛,百步一座角楼,沐浴在蒙蒙晨曦中,威猛之气扑面而来。
江阴属常州府管辖,是有粮十万石的上县。地处江尾海头,境内35公里长江深水岸线被称为黄金水道的黄金地段。
盛唐起,江阴就是对外贸易的重要港埠。宋代王安石当年巡视江阴黄田港曾赋诗赞曰:“黄田港口水如天,万里风樯看贾船。海外珠犀常入市,人间鱼蟹不论钱。”南宋绍兴年间,江阴港设立‘市舶司‘,是当时中国沿海设置市舶司的广州、杭州、上海等11个口岸之一。
长江江阴段最窄江面仅1200多米,古往今来,守江必守江阴,是为军事重地,战时要塞,江阴要塞是吴淞口后的第二道由海入江的江防咽喉,素被称为“锁航要道”。
芸娘从包袱里拿出炊饼,还热乎乎的,递与李彦和刘大叔父子,农家人晚饭吃得早,刚刚又行了这么长路,早就饥肠辘辘了,都没客气,狼吞虎咽连吃了两张,连道好吃,芸娘准备充足,都饱了之后,最后还剩下几张。
城门外四个兵丁或拄长矛或靠城墙,懒洋洋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昨夜杨老大不知遇了什么不顺心的事,硬是目定定守了俺们一晚,别看他平日里和蔼的样子,板起脸来可真吓人。”
“哈欠~,你们几个巡城,还能走动走动,俺可是直挺挺立在那半宿,现在腿还不知道是不是俺的呢。”
“俺们也好不到哪去,头儿眼睛一直随着,那眼光就跟大虫盯着似的,冷汗都冒出来了,停也不敢停一下,你摸摸,后背现在还是湿的呢。”
“头儿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孙猴子,你消息灵通,知不知道头儿家出来啥事?”
“嘿,俺说赵二哥,你叫某家时敢不敢不要加那个“子”字,听着咋这么不顺耳呢!还有啥事,头儿多和气淡泊一个人,只有跟小大姐有关的事才会让他这样。”这叫孙猴子的是个敦厚胖子,名叫孙侯,白皙皙的脸上总挂着笑,没好气道。
“别怪,叫顺口了,我说孙猴子,别卖关子,小大姐能又有啥事?”赵二哥半点诚意也欠奉得道,他长得瘦高,一双指节粗大满是茧子的大手紧握住手中长矛,青筋暴起,显然动起手来绝不像他外表表现出来的一样。
“嗨~俺说你……”孙猴子无可奈何,经常受这种打击,都习惯了,瓮声瓮气道:“杨老爷要和马县丞攀亲,要把小大姐许配给他宝贝儿子。”
“谁?那个不学无术寻花问柳淫人妻女的马坏人?”赵二哥一张瘦长的狗脸勃然变色,“杨老爷失心疯了?这不是把好好地闺女往火坑里推吗?杨老爷已经答应了?”
“马县丞就这么一个独子,不是马怀仁马公子还有谁。俺是听张文吏说的,昨日马县丞遣他与张媒婆去杨府下帖子,正好被头儿撞个正着,问明何事,脸阴得跟天上的乌云一样,把他们打将了出去,想那张媒婆可是有名的泼辣人物,还从没受过这等大辱,双手将水桶腰一插就要泼妇骂街,头儿只淡淡道:“再聒噪,打断孤拐!”只见阴风惨惨,张媒婆吓得都快尿裤子了,灰溜溜回报马县丞去了也。”孙猴子指手画脚,说得唾液横飞,生灵活现,好似亲身经历一般。
“头儿真汉子!”另外两个兵丁竖起大拇指赞道。
“那还用说,咱头儿是谁?那可是当过金吾将军,为元帅扛过三军大旗的遮奢人物。”孙猴子斜睨道。
“看头儿摸样,杨老爷是铁了心要跟马县丞结亲的,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嘿!可惜了咱小大姐啊!”赵二哥却叹气道。
一时间四人皆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