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位兵大哥,值守了一夜也该饿了吧?这里有几张炊饼,还热乎着呢,你们将就吃了垫垫肚子吧。”
四人正为小大姐的不幸可惜呢,只听耳旁传来糯糯软软的轻柔话语,愕然抬头,只见一位布衣荆钗却柔美得无法形容的女子婷婷立在跟前,双手捧着一块手巾,掩着几张喷香扑鼻的炊饼,焦黄嫩脆,引人馋虫。直疑是天宫仙子,不似红尘人物。
“几位兵大哥,快拿着吃啊,冷了就不好吃了。”芸娘催促一声,将炊饼递到了孙猴子面前。
“这……谢谢小娘子……”巧舌如簧的孙胖子也结巴了,机械式的拿过一张炊饼,木然咬了一口,他看到芸娘的妇人发髻,嚼着炊饼含混道。
“几位哥哥也请用吧。”芸娘笑靥如花。
赵二哥与另外两个兵丁,这才如梦初醒,却不住盛情,各自拿了一个。
“好吃!”这时孙猴子已经把手中那个吃完了,又飞快探手去抓了手巾上最后一个缺了角的,好似怕人跟他抢似的。
眼光一扫,却见另外三人瞪着他,不好意思讪讪道:“俺肚大,而且这炊饼比南街马家炊饼铺子做得还好吃。”
赵二哥狠狠瞪了孙猴子一眼,对芸娘道:“让小娘子见笑了,多谢你的炊饼。”
芸娘眼波流转,笑道:“这是小女子在家自己做的,各位兵大哥觉得好吃,等下次进城再给你们带。”
四人忙道不敢:“小娘子一双巧手,做得饼天上美味一般,俺们穷当兵的,当不得这般盛情,不敢劳烦小娘子。”
孙猴子问道:“小娘子,可是与家人一起来的?”
芸娘遥手一指,道:“小女子和我家夫君搭邻居刘大叔车来的。”
四人望去,一二十步远处有一部牛车,一个憨厚汉子与一个虎犊子般壮实的半大小子一左一右坐在车辕上,最引人注目的是站在旁边身穿文士青衫青松般的少年,静静立在那里自有一股慑人气势。
赵二哥笑道:“那汉子我认得,是李家村的,顶呱呱一个好汉,旁边是他小子,只是那个……小诸生是小娘子夫君?”
芸娘点点头,只见夫君正对她含笑呢。
四人稍稍一愣,便不以为意,这样的情况在乡下多得是,有穷人家家里有儿子的,为了怕以后难讨媳妇,遇灾年什么的买一个女伢子养着,等长大了成婚好省一笔聘礼,至于富人家小小年纪,通房丫头,暖床丫头一应俱全。看这美貌的善心小娘子朴素穿着,以及那个一身青衫的少年学子,估计就是另外一类躬耕苦读的寒门人家。
四人暗自感叹芸娘心善,对那少年拱了拱手,少年没有读书人架子,含笑回礼。
突然城门里边想起喧哗声。
只听一个中气不足的嚣张声音大声骂道:“你们这群贼厮鸟,没听本公子要出城去吗,还不打开城门!”
又有人苦苦哀求道:“马公子,还请稍待片刻,马上就五更了,到时小人一定第一时间打开城门,放公子出去。”
那马公子声音尖锐起来,想是暴跳如雷,怒道:“你这贼配军也太聒噪,你也知道快五更了,早一点打开有什么干系,快快打开,本公子要狩猎去!”
守门军士只是不肯,苦苦哀求。
“啪!啪!”接着便是惨叫声传出来,外面四人听得怒火冲冠。
“你们这群泼才,愣着干什么,把城门打开!”
“是!公子!”
“啊~不能啊!县尊大人有令,不到五更不许打开城门,未到时辰私自打开俺们可是要吃板子的啊!公子,求求你高抬贵手!”
“啪!”
“你这贼鸟厮,聒噪,拉一边去。那个菩萨一般县老爷还管得着本公子!”
随着难听的“吱呀”声,厚重的包铁城门从里缓缓打开。
一个骑着白马的浪荡子从门洞里冲了出来。“伊嘘嘘~”还没出城门,白马人立而起,一下子停了下了。
“晦气,一群贱民挡在门口做什么!都给本公子滚开!”
只见白马上骑着一个少年公子,油头粉面,头戴软纱唐巾;身穿精品苏州绣花锦袍;腰系文武双穗条;把锦袍前襟拽起扎揣在条儿边;足穿一双嵌金线飞凤靴,端端生得一副好相貌好皮囊,只是脸上充斥的暴虐之气将脸都扭曲了。
后面跟上来一大群狗腿家丁,都拿着铁尺短棒,倒像一群泼皮混混。
有一个尖嘴猴腮的凑到马前,涎着笑脸道:“公子,要不要把这群贱民驱开?”
“啪!”那马公子自以为潇洒得往空中甩了个鞭花,挥鞭直指,做意气风发状,叫嚣道:“小的们,扫清前路,随本公子杀将出去也!”
“诺!”后面一群狗腿很是凑趣,嬉皮笑脸轰然应诺。
“快快滚开!”
“哇~娘!”
“你们这些贱民!还不快滚!”
“别怕,爹在这”
“呸!干什么!没胆的泥腿子,滚开!”
“这群天杀的啊……”
……
一时间喝骂声,哭喊声交织在了一起。
“马公子,求求你,行行好……”门洞里跌跌撞撞跑出几个兵士,只见脸上身上皆有鞭痕,鲜血淋漓。
“这天杀的马坏人,坏到骨头里了,呸!”孙猴子狠狠啐了一口。赵二哥抓着矛的手发出“咯吱”之声,好似要把硬木杆子都抓碎了。
“咦!”油头粉面马公子正摆珀斯呢,一眼望见楚楚动人的芸娘,就像看见了腥的苍蝇,眼睛直直的都不会动了。翻身下马,色迷兮兮的走过来。
装得自以为英俊潇洒的姿态,道:“小娘子,本公子这厢有礼了。”
芸娘满脸厌恶之色转身要走。
马公子原形毕露,色迷迷道:“小美人,别走啊。”
“本公子看你小山包上有只花斑大蚊子呢,我来给你抓了,痒不痒,本公子给你揉揉,嘿嘿。”一双脏手就要往芸娘冰清玉洁的胸前袭去。
“哎呦诶~痛煞了也!”杀猪般的叫声格外凄惨。
“草!孙子!动土动到爷爷头上来了!爷爷踹死你个贼厮鸟。”
李彦看见那狗屁马公子竟然要对芸娘动手动脚,目眦尽裂,在这个世界上,要说有逆鳞的的话,芸娘就是头一个。哪里容得他人伤害玷污,一时间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干翻他!干死他!干死这个狗娘养的!”红着双眼,疾步上前,飞起一脚往那狗屁马公子腰门命脉狠命踹去!
“狗屁公子!丫的马王爷头上动土!狗胆!你知不知道马王爷长了几只眼?啊?爷爷来教你!踹死你丫的!”李彦眼中布满血丝,怒发冲冠,发了疯一般对着蜷缩在地的马公子疾风暴雨似的猛踹。
“公子!”一群狗腿子本来见到自家公子调戏着一个美若天仙的小娘子,正起哄闹得更欢呢,以前也有过这种戏码,以公子得手小美人梨花带雨尖叫收场。一转眼却见公子正躺在地上被一个青衫少年死命用窝心脚猛踹。一时间心里落差太大,都呆若木鸡,还半天才反应过来,惊呼道。
狗腿子们面如土色,保护公子不力,过后不知要怎么整治他们呢,挥着铁尺短棒“呜哇哇”飞奔过来。
“小子,还不快住手!公子,俺们来救你!”
李彦喘着粗气,还不解恨,脚尖对着死猪一样在地上“哼哼”的马公子屁股上戳了一脚。
“呜~~”马公子躯体急速抽搐了一下,眼睛暴突,面皮酱紫,额头冷汗滚滚而下。李彦吓了一跳,瞪着个死鱼眼,莫不是要一命呜呼了?待见他长长吸了口气,缓了过来,又踢了一脚。靠!吓你家爷爷。
“你们这群死人啊!还不快过来,打杀了这个小子,本公子一力担着!”马公子终于回过劲来,只觉全身各处无处不疼,狠毒的盯着那个下黑手的小子,疯狂咆哮。
但下一刻,他的冷汗就流出来了,只觉一个鞋尖轻轻点在脖颈处,耳边传来如同九幽深处飘出的话语。
只听李彦平静道:“你信不信——我一脚踩断你的脖子!”
马公子看着那双如受伤野狼般闪烁着疯狂与嗜血的眸子,心底寒气直冒,他信,他相信这个狠辣的家伙什么都干得出来,颤音叫道:“别过来!都别过来!”
一群狗腿子拿着铁尺短棒停住离两人不过五步处,投忌鼠器恶狠狠盯着李彦,要是目光能杀人的话,李彦早死了一千次了。
虎子和刘大叔已拿了条扁担,横在李彦身前,芸娘脸色煞白,站在李彦身后,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能给夫君添乱。
孙猴子、赵二哥还有两个兵丁也围了上来,寒光闪闪的矛尖对准那群狗腿家丁。孙猴子喝道:“你们想干什么!想造反吗?”
主心骨被制,一群狗腿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怎么办,气势顿时泄了大半。
“小子,本公子今天认栽了,你就划出道道来吧!”马公子色厉内荏道。
李彦见他服软,放下脚尖,对他一字一句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李彦李君侯便是,今后你只管报复,我接着就是。”又往他身上踢了一脚道:“滚!”
马公子忍痛起身,骂道:“马伍你们死人啊,还不过来扶我!”
尖嘴猴腮的家伙一溜烟跑过来,扶起马公子往本阵行去。
“啊呀!嘶~”马公子吸了口凉气。
“啪!”马伍吃了一巴掌,哭丧着脸,不敢作声。
马公子手下狗腿伴当,呼啦将他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