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钱茈情早早起来,坐在房间里左右思量,决定不直接告诉姥姥是自己要去看望同学,免得她胡思乱想,而且她觉得自己也解释不清楚为什么要去看钟漠。
吃过早饭,她陪着姥姥去楼下溜了一圈,终于在上楼之前鼓起勇气说:“姥姥,今天上午班级组织去看望一个生病住院的同学。”
“严重吗?”姥姥问。
钱茈情点点头。
最近报纸上总是有关于青少年患上绝症的报道,姥姥满是同情的说:“小小年纪就得病,真是苦了孩子啊。要捐款吗?姥姥上楼给你拿点儿钱。”
钱茈情一脸苦笑的说:“其实……也没那么严重,手术以后就会好的。”
姥姥赶紧擦干眼角的泪水,大概是意识到毫无征兆的老泪纵横戏份有点儿过。
“去吧,好好安慰一下同学。”
钱茈情转身刚踏出一步就听见姥姥在后头儿又问了一句:“是男生还是女生?”
她倒抽了一口气,发出轻飘飘的声音:“男生。”
“男孩子体质这么弱,我们情情以后找对象可不能找这样的。一定要体格强壮才行!”
姥姥一边上楼一边自言自语,钱茈情回望她的背影,忽然心头涌上一股温热——这个平时一板一眼的老人,操起心来的模样竟然有些可爱。
周末的街上车来车往,赶巧钱茈情出门的时间路上塞满了车。大大小小,长长短短,高高低低的车辆挤在一起,好像是硬塞进这个钢筋水泥城市中的那样,严丝合缝的没有半点儿空闲。
等她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有十点半。她提着在医院旁边买的水果穿过急诊大楼,一直走到住院部,门口都是一些陌生的面孔,没有半个熟悉的人影。
她猜白皓东应该已经在病房里,按照他给的地址一直上到三楼。沿着走廊往里,最尽头的一间是三零六。她看了看手里的字条,站在原地左顾右盼。
“你好,你是探望哪位病人?”护士推着医用手推车经过她身边问道。
“你好,我来看一下钟漠,住在三零七。”
“高级病房在里面,刚好我要去给他打针,你和我一起吧。”
钱茈情跟着护士转了个弯又穿过一道门,往前走了几步才算找到了写着三零七的病房。
“到了。”
护士在门口带上口罩,轻轻敲了两下门,里面安静的都能听见软棉拖鞋和地面摩擦发出的沙沙声,越来越近。
“你有没有时间观念,迟到这么久!”
隔着门都感受到了里面带着怨气与委屈的“撒气”声,就在一切豁然开朗的时候,钟漠眼神里的错愕与刚刚的声音判若两人。
“据我所知,这句话应该不是对我说的吧。”
护士虽然带着口罩,却难掩她眼神中的笑意。她朝钟漠摆摆手,做出一个避让的手势,将医用手推车从玄关似的地方推了进去。
“三零七的病人钟漠,请你回到病床上,我们要打针了。”
“我……需要回避吗?”钱茈情原地不动的看着钟漠。
“不用,都是静脉注射。”护士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听上去很空灵。
“探病又不是探监,这里什么都有。一大袋水果,你是怎么拎上来的?给我!”
钟漠前倾着身体,把手伸到钱茈情的手边。
“我插一句”,护士从房间里探出一颗头,“他的伤口还没拆线。”
钱茈情绕开他的手,提着水果走进病房。
与其说是病房,里面的陈设看上去更像高级酒店。就像钟漠刚刚说的那样,这里应有尽有——落地窗、皮质沙发、雕花的壁灯以及正在播放灌篮高手的液晶电视。
钱茈情看着那扇视野极好的窗子,不由得暗自嘲笑自己这几天里多余的担心:“看着这样的风景,哪里还有什么病痛。生病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是一生之中最奢侈的花费,可他们想象不到一门之隔的另一边,生病也是一种享受。”
护士在后面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点滴打好了,有什么需要记得按铃。”
钱茈情礼貌的点点头,回过神来才发现病房里只剩下她和钟漠两个人。
“坐啊,你一直站在那我看着都累。”钟漠指了指病床旁边的椅子。
“白皓东呢?”
“他……走了。”
“走了?我们约好十点钟……”钱茈情没有继续说下去,钟漠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不会撒谎的人,他打着针的那只手不停的做着抠指头的动作。眼神努力的直视钱茈情,却又带着恍恍惚惚的闪躲。
“算了,既然他不在,那我也该走了。”
“你是来看他,还是看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