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茈情刚转过身,好像触动了钟漠身上的开关,他跟在后面说:“你那个兴趣组是我改的,我……只想和你开个玩笑,没别的意思。”
钱茈情不会想到这是钟漠为了掩饰他真正意图而思考了一下午的借口,就在他说出口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尽管自己加重了“没意思”的发音,可这听上去并不是一个值得被原谅的理由。
“谢谢你。”
“啊?”
没错,钱茈情的答案再一次让钟漠感到意外。
他彻底被面前那个越走越远的女孩儿“捉弄”的迎风凌乱。关于她的那句“谢谢”,究竟是更深的埋怨还是真正的原谅?他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判断力。
钱茈情回到教室,杜悦低着头坐在她的位子上。
“怎么,是不是觉得当了叛徒对不起我?”
“我不是叛徒,是白皓东说钟漠想跟你道歉,我才叫你去的。”杜悦解释道。
“哦,”钱茈情点点头,笑着说:“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和白皓东走得那么近,而且他那个满嘴跑火车的人说的话你也信。”
“不是真的吗?”杜悦红着脸问道。
她不仅胆小害羞,还是一个极其敏感的人。在学校里的每一天她所追求的就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所以她的每一个行为都称得上谨小慎微。
只是,这一次让钱茈情感到意外。
她回忆了一下刚才和钟漠的对话,摇摇头说:“你觉得他那么自我感觉良好的人,会跟我这个‘无名小卒’道歉吗?”
“他竟然骗我……”杜悦看起来有些伤心,连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
钱茈情不知道杜悦此时口中的“他”指的是白皓东还是钟漠,可是她看着杜悦的样子似乎是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也不能说是骗你,只是他没有明确的说‘对不起’而已,但也算是‘坦白从宽’了。”
“真的?”
钱茈情点点头。
“那你怎么说的?”
“我?”钱茈情耸着肩膀笑了笑,“谢谢他。”
“啊?”
“钟漠也是这个反应,但我是真的谢谢他。”
“为什么?”
钱茈情把阴转晴的杜悦从椅子上拉起来,拿起书包,说:“其实以前在初中的时候,我也是广播台的。只是在填表的那一瞬间,我怀疑了。所以,他这也算是误打误撞推了我一把。”
“那你不怪他了?”
杜悦挽着钱茈情的胳膊一起往外走。
“怪他?我没那个时间,既然决定了,我就要全力以赴。”
杜悦看着她坚定的眼神感慨道:“天蝎女的执着又来了。”
一早上起来钱茈情担心在家里做发声练习会打扰到姥姥的休息,她吃了口早饭忙不迭地往学校赶。
早班车上空位很多,钱茈情靠门而坐看着窗外,眼前一片萧瑟的凄凉。
北方早起的秋天已经开始散发寒意,一阵阵的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大片大片枯黄的叶子荡在风中,像一只只无家可归的小鸟悠悠恍恍。
上学的路上几乎看不见什么人,偶尔经过身边手里拿着食物的,都是高三那些早自习迟到的人。她猜今天自己应该是班级里最早到的那一个。
推开门,一个正趴在桌子上睡觉的人,比自己来的还早。
她走到座位旁,桌子上放着一本《播音主持艺术发声》。
“你给我的?”她推了推旁边的人。
钟漠不过就比她早到了两分钟,只是趴在那儿装睡,掩饰自己剧烈的心跳。他假模假样的伸了一个懒腰,钱茈情有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至于吗?你该不会以为上次我是故意的吧?”
等他舒展完身体,钱茈情坐到了座位上。
“小心使得万年船。这个是你放这的?”钱茈情拿起桌子上的书问他。
钟漠瞟了一眼,一只胳膊拄着自己的脸,说:“别误会,我单纯的想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而已。”
钱茈情拿着书,站起身,以一种高姿态的品鉴口吻说:“人虽然糟糕了一点儿,但是还算有担当。”
钟漠还在琢磨这句话究竟是褒义还是贬义的时候,钱茈情已经拿着书走出了教室,只剩下他在座位上自言自语:“我糟糕?我哪里糟糕?我骑了一早上的自行车,早饭都没顾上吃,就为了……”
他没有说出那个“你”字,“就为了你”这四个字如此暧昧,和他反复强调的“单纯”目的大相径庭。
懵懂的少年围绕在那个未知又充满诱惑的爱情世界之外,仿佛是隔着薄雾看见里面的世界,五光十色。
第一次触碰的冲动和畏葸总是会让他们犹豫和挣扎,在拨开一切朦胧之前才要反复强调那不过是“单纯的”和“就为了你”。
可他们从未想把这些告诉别人,也只是单纯的说给自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