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所有的遇见和分离都有轮回,那么她和钟漠似乎早就注定了有缘无份的结局。那年地震她们穿过死亡拥抱彼此,就连微弱的呼吸都舍不得再错过。
如今……一张素净的请柬可就不落痕迹的提醒着她,不该再有任何瓜葛。
钱茈情翻看着手机上李重发来的短信,距离最后一次开庭时间近的她都能听见那一声清脆的法槌响。
白色的屏幕光在夜里照亮她毫无血色的脸,清冽的没有半点儿温暖。渐渐收拢的光线在她脸上一寸一寸削减,让慢慢弓着背的她又消逝在黑暗里。
那一团蜷缩在沙发上的黑影像是从沉睡中苏醒,忽然伸开了手脚,站在地上左右摇晃了两下,半弯着腰捡起两样东西匆匆出了门。
自从在报社门前遇袭之后,钱茈情再也没自己开过车。只要一想到曾经有一个极其危险的陌生人跟在自己身后,她的皮肤上就会陡然生出鸡皮疙瘩,心里自然也抵抗不了那种恐惧。
一双穿着白色匡威布鞋的脚,像是上好阀门的机器人,迅速又呆板的走到地下车库门前。两只颤抖发凉的手搭在冰冷的铁门栓上,用力推了一下。
好在这个时候的车库里不只她一个人。
不过,她和大多数下班回家的人不一样。右脚轻轻点了一下油门,离开地库。
晚上九、十点钟的北京告别了上下班的拥堵,也还没迎来正式的夜生活,路上除了几盏交通指示灯以外没有任何障碍。车窗外的各色灯牌星星点点的闪着,映在钱茈情的脸上却像是一条荡着波纹的流光带。
车子停在满是玻璃墙大厦的楼下。
钱茈情拉下车窗,抬头看了一眼亮灯的办公室。没两分钟,她就站在了方子念面前。
“有什么话进来说。”方子念放下手里的笔,看着门口的她说。
钱茈情一步迈进办公室,转身拉上两扇敞开的门,两只手分别攥着钥匙和电话。
“慕慕不是子建的孩子。”
话一出口,刚刚站起身准备移动脚步的方子念停在了原地,冰块似的脸上只有嘴角微微下沉。安静的办公室里接二连三的响起紧绷的骨节声,即使隔着一张办公桌,钱茈情也可以相像到他紧握双拳的愤怒。
“你为什么要说出来?”方子念虽然问的轻巧,可是凸起的下颚和凹陷的脸颊,无一不证明着他咬牙切齿的怨念。
为什么要说出来?她何尝不想这个秘密烂在自己心里。如果可以她宁愿这个秘密永远埋在昌平的墓地里。只是,最后……她还是告诉了每一个和这个孩子不相干的人。却唯独不能告诉钟漠,这是他们的孩子。
“我不能失去慕慕。”她轻声说。
“钱茈情,你不应该说出来的。至少那样我可以假装顾及到我哥的感受……不会对你怎么样。”
人在最绝望的时候,大概听不见其他的声音,只会不停地重复着自己的愿望。她,一张煞白的脸,嘴里呓语似的说:“我不能失去慕慕。”
方子念终于松开拳头,一只手搭着桌边走到前面。嘴角一歪,忽然伸出手,扯过钱茈情的胳膊将她拉到自己面前,“你不能失去慕慕?我可以给你两个选择留在慕慕身边。第一个选择,将慕慕的身世公诸于世,包括他的父亲是谁……”
“不可以!”钱茈情想都不想的直接否定。
方子念抓着的手更加用力的拉过她的身体,歪着头在她耳边小声说:“第二个选择,嫁给我。”
四目交接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方子念眼里流露出的竟然是真诚,可是很快便被一股寒冷的笑意所掩盖。他松开愣在原地的钱茈情,脚步停在门口,说:“你欠我哥的,只有慕慕永远姓方才能偿还。”
钱茈情拖着精疲力尽的脚步从大楼里出来,六月里的天气闷的让人透不过气。盛夏前的预热一点儿都不含糊的燥动着,一股股热浪混着焦灼的气味儿一下下往她胸口里钻。直到那火热的气体在胃里膨胀的要溢出来,她蹲在门前的绿化带上掏心掏肺的干呕着,吐不出半点儿东西。
大厦保安对着肩膀上的对讲机说了些什么,从里面跑了出来。
“钱小姐……?”他试探的问道。
钱茈情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钱小姐,你还好吧?要不要我……”保安边说话边伸过手准备扶起她。钱茈情抬起一只手拒绝了他的好意,擦了擦嘴角起身,“谢谢,我很好。”
三天之后来接钱茈情去法院的不是杜悦,也不是李重,只有Mark一个人站在楼下等她。
“钱记者,这是师傅让我交给你的。”Mark递给她一个黑色的文件夹。
“他没说别的吗?”钱茈情问。
Mark点点头,“师傅说,今天开庭只有我陪你。所以,希望钱记者一定不要有所顾及,一切跟着自己心意就好。还有,庭审结束之后他和杜悦女士会在门口等你。”
“谢谢……”
他们的黑色奔驰刚停在法院门前,一大批记者就涌了上来。习惯跟他们一样抢新闻的钱茈情,却丝毫不习惯被这样长枪短炮的包围。Mark从另一边先下车,勉强拉开她这边的车门,将她护在身后。钱茈情一边低头,一边死死的护着怀里的文件。一寸一寸的往法院门口走。
“钱小姐,今早接到消息称,你的抚养权争夺官司是和灵峰集团CEO方子念,方家有关。关于你的婚姻是否像外界猜测的那样‘豪门难嫁’,‘奉子成婚’呢?”
“对不起,钱小姐不回应任何不实传闻与猜测。请让一让!”Mark伸出胳膊在采访群中开辟出一条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