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茈情,回来吧。”钟漠说话的口气很轻,可每个字却咬的极清,没有半点儿含糊。像一股风,无孔不入的钻进她的心里。不论是年少轻狂的执着还是此刻举重若轻的表白,从小到大没有哪一刻她能逃得过面对钟漠时,自己那颗蠢蠢欲动的心。
“钟漠,你知道我刚来的时候在楼下遇见了谁吗?负责楼层打扫的保洁阿姨。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她们还在一成不变的擦着玻璃和地面,甚至连说的那声‘谢谢’都是一字不差。刚进门的时候我一度以为,所有的一切都跟过去那样,没有改变。”钱茈情背对着他,始终没有转过身,声音里夹杂着一丝笑意,“直到她抬起头看着我,我才知道什么是‘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回来?要我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况且,寒冷……看得出,她很在乎你。”
“我和她……”钟漠没说完的话被钱茈情打断,“没有彼此的日子我们不是一样在好好的活着。有些尝试过却依旧无法继续的事情,何必再强求。就这样吧。”
她忍着自己心里长长的叹息,避开电梯,转到应急通道的楼梯间,一步一步踩着石阶离开。她不想钟漠站在敞开的房门里听到电梯开合的提示音。因为她知道一个人站在房间里的时候,那个“叮咚”的声音就好像一把重锤,狠狠的砸在心上,猛烈的撞击除了疼痛,猝不及防的震撼更是会让人一时间无法呼吸。
还有,她其实已经很累了,如果可以留下又怎么还舍得离开。向下的每一步留在身后的石阶就如同她心里的眷恋守在那儿,不曾改变也不会离开。
从公寓回到家天气闷热到好像要抽****身体里所有的水分,整个人蔫蔫的瘫在客厅的沙发上,房间里死一般的沉寂渐渐让她感到心慌。很久没有开过的电视机挂在墙壁上终于不再只是摆设,七十分贝的绝对噪音已经完全超出了对电视节目本身的欣赏。
钱茈情就这样在沙发上度过了距离第一次开庭还剩下不到一天半的时间,这期间她接到过很多人的电话,只有钟漠,再一次从她的生活里消失的无影无踪。没有了他的纠缠,没有了慕慕,她依然可以活下去,只是渐渐麻木的神经让她感觉不到最深的恐惧和疼痛。就连方子念的电话她也是看都不看接起来。
“喂,哪位?”她把头埋在沙发里,声音听上去软绵无力。
“我是方子念。”
两个人陷入冗长的沉默,安静的只剩下各自电话那端微弱的呼吸拨弄着话筒里的芯片一下下传过来。
方子念倚靠在办公桌边,解开的衬衫袖口藏在卷边里,椅子上搭着外套和一条菱格领带。起先插在西裤口袋里的手,随着一声叹息重重的落在黑色座椅上。
“你还好吧?”他问。
或许,他不该这样问。哪一个庄稼人会在被别人抢了收成之后还能兴高采烈呢?可是,他只想这样问。莫名其妙的担心,怎么会没有任何缘由。只不过,无论他的步子迈得多大,总感觉近在眼前的那个人,实际上却远在天边。
钱茈情不冷不热的回了句:“不好,但也不坏。”
“慕慕这两天在家里挺乖的,你放心好了。爷爷奶奶不会亏待孙子的。”
虽然走不进她的心,但还算清楚此刻她最需要的是什么。钱茈情听见慕慕的名字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借着电视的光亮看了看墙上的时间,“还有不到十个小时,法庭上程序结束以后我能见一见他吗?”
“你直接来我公司吧。虽然我不能说服爸妈取消诉讼,但是不让慕慕参与任何司法程序我们还是达成了一致。”
“你明天不到场吗?”钱茈情问。
方子念笑了笑说:“除非你还想占据新闻版面。”
“谢谢。”
挂断电话,她扶着沙发站了起来,不知不觉已经在这里躺了一天。电视机吵的她无法入眠,可那样寂寥又黑暗的日子是她和钟漠分手以后在地下室里度过的每一天,沉默的孤独会把她一点点掏空,就好像任何一样没了心的食物,只剩下苟延残喘的躯壳。
勉强熬到天亮,她去浴室洗了个澡。拉开梳妆镜前的小盒子,里面躺着的眉笔、睫毛膏已经记不起是什么时候买的了。她磨了一下笔尖,轻轻的在眉毛上勾勒了几下。抽出睫毛膏,那样宽扁的刷头只有睫毛长的人才不会画到眼皮上。几样简单的化妆品里只有唇膏她可以经常用到,剩下不到一指节,薄薄的涂上一层足够了。
“茈情,开门。”
“你怎么来了?”她拉开门看见杜悦站在门口,脸上浓妆淡抹,穿的比她还隆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