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头望了一眼正在翻看文件的李重,摆好的嘴形拘谨的说出两个字:“在家。”
李重微微的皱了一下眉头,手上依然气定神闲的翻到下一页,全神贯注的样子似乎刚刚入耳的谎言他全然不知。直到钱茈情转过身继续讲电话,他才停下来,不必再掩饰眼睛里的怅然若失。
“怎么了?”他问正在走过来的钱茈情。
“我还能做些什么?”她没有坐下,单手撑在桌子上,好像准备随时离开。李重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两份文件,也跟着站起身:“回去好好睡一觉,后天第一次开庭,我希望你还是那个新闻界打不倒的女战士。”
钱茈情疲累的笑着点点头,“如果有什么事……”
“有什么事我会让Mark直接联系你,当事人和辩护律师直接沟通才能培养出庭上的默契。”
李重让Mark送钱茈情回家,被她果断拒绝。只托辞说自己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就匆忙离开。其实,就算她不明说,李重也已经猜出那个所谓的“其他事情”是什么。
为了能更真切的看到伫立在眼前的公寓,钱茈情每次都要爬到报社顶楼。好在平时那个地方人迹罕至,不曾有人撞见过那个泪水泱泱的她。
公寓的玻璃大门透亮的还跟那时候一样干净,专职的保洁人员蹲在地上一下一下的擦脚踏板,真不枉费每个月那些高的吓人的物业费。钱茈情绕过旋转门,从一旁的小门进到里面。保洁阿姨特意抬起头笑着说了一声:“谢谢。”
她愣了一下,从前那个擦地的保洁阿姨也会这样跟她道谢。只是,那个人看上去不如眼前人年轻,动作也没这般利索。她摇摇头:“没什么,不用客气。”
由下到上坐电梯不过几秒钟,可她却在门口徘徊了好久,手指放在红色的门铃上没有任何压力,就那么轻轻的放着。
钟漠垂着双手站在门口,盯着墙壁上那块映着钱茈情一举一动的小屏幕发呆。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静静的看着她了。真的很久了,久到每次从梦里醒来,那种满了又空的寂寥都会让他的心隐隐抽痛。可是无论那颗心紧凑到多么狭窄的地步,始终都有一个空洞留在那里,刻着她的名字。
钱茈情在门口微微的叹了口气,刚转身准备离开,身后的门忽然打开。
“你是打算过门不入,还是打算卸磨杀驴?”
钱茈情转过身,看见钟漠赤着脚站在门口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
“你怎么不穿鞋?”
钟漠低头看了一下,有些委屈的说:“以前都是你放的,我找不到。”
“找不到?我猜懒得动才是真的。”
她拨开门口站着的钟漠,走到房间里打开门口的暗箱,拿出一双懒人拖鞋放到地上,“穿上吧。”
“你呢?”
“还有我的?”
钱茈情本能的反问了一句,却无意中戳痛了两颗心,钟漠踩在拖鞋上冷冷的说:“如果你没拿走的话,应该还在原来的位置。”
说完,他迈着步子匆忙走进客厅。钱茈情打开另一边柜子。果然,那双除了小一些以外,外形和钟漠脚上穿的一模一样的拖鞋,就安安静静的放在那里。
换好鞋子,她也跟着走到客厅。
钟漠扫了一眼她脚上的拖鞋,刚才用速度掩饰的紧张终于在这一刻得到舒解。不自觉翘起嘴角,“怎么样?这里一切如旧。”
钱茈情放下手里的包,顺势抚了抚散下来的头发,手指有些刻意的拨弄了一下额角的碎发。眼光轻巧的扫了一圈,“是不是越没有温度的东西就越是可以保存的长久?”
“没有温度……”钟漠站在落地玻璃前面,看着外面的世界,毫无重量的语调和眼里沉重的东西像两股麻绳捆住了钱茈情的手脚,让她静静的站在他身边,听他说:“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不朽的,就算是钢筋水泥用冰冷堆砌着的建筑也会有消失的那一天。何况你和我……”钟漠低垂的双手搭在钱茈情的肩上,转过她的身体。
他很少哭,更不会如此感伤。他手掌越是用力的抓着钱茈情肩膀,她就越是有些害怕。害怕他说出什么自己不能拒绝,或者是舍不得拒绝的话。她用力挣脱他的掌心,他蹙着眉头不撒手。
“你放开我,这样会弄疼你的伤口。”
“你还在乎吗?”
眼泪滑落到他的唇边,她知道那种苦涩的味道。
“钟漠……放手……”
解放自己获得身体上的自由只是一瞬间的事情,钟漠松开手,她转身就要离开。
“在我的世界里唾手可得的东西太多。好或者不好,要或者不要……我习惯了横冲直撞,包括对你好。可是,我忘了去问,什么才是你想要的好。如果错过三年能让我看到自己曾经在感情上的失败,我心甘情愿。只是,太久了……真的,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