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餐桌在台蜡的荧荧之光下泛着老旧的黄,就像一些带着时间的记忆,回想起来总有些斑驳。中间摆放着一团火热的红玫瑰虽然俗气的有些扎眼,倒是刺痛了钱茈情的神经,提醒着她直奔主题。
“李律师,非常抱歉,今天我是以当事人的身份来咨询您一些问题。所以请你原谅我的食不下咽。改日,我会请朋友李重吃饭。”
李重放下手里的刀叉,擦了擦嘴角,单手摆出请的姿势。
“关于抚养权官司你有过类似经验吗?对国内的法律你现在了解多少?”
李重笑笑说:“这两个问题真的很像开庭之前的记者采访。”
“她现在没心情跟你玩笑。”杜悦在一旁小声说。
李重收起无所谓的笑容,郑重其事的说:“我能告诉你的是,鄙人职业生涯里从来没有过败诉纪录。”
和刚进门时的强颜欢笑不同,紧张多时的钱茈情绷着的五官终于有些舒缓。
“不过……我不会接这个案子。”杜悦扔掉手里的刀叉,一副“你有没有搞错”的样子刚要质问李重,他挥了一下手,说:“如果你信任我,我会交给我的助手。”
“李重,你拽的……”
“好。”钱茈情看着他的眼睛,笃定的回答道。
“ok。”他拿出手机,几秒钟后对着电话说:“Mark,有一个抚养权案子要你去做辩护律师。放心,这次我做你助手。”
离开餐厅前,李重因为要了解当事人情况,所以提出送钱茈情回家。
“谢谢你。”
“谢我?你不像杜悦那样怪我不亲自接这个案子?”刚到北京,李重还不是很熟悉路况,一边在导航里输入目的地一边问。
钱茈情看着自己上下交叠的手指,摇摇头:“怎么会,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如果你都不能信任,我想也没谁会真正帮我了。”
“钟漠呢?虽然你们分手了,但以我对他的了解……”
“你相信分手以后还能做朋友这样的话吗?”
钱茈情转过头看他,就连仅仅是好朋友的他们,在一个极其隐晦的表白之后,不也是多年未见。更何况同床共枕,朝夕相处了那么久的两个人。
分开不过是拉开了他们之间的空间距离,时间并没有治愈人心。所有的过往仍然会随着那声“好久不见”,而徒增感慨。
李重只是笑笑,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是语句轻巧地说:“我需要替你的律师了解一些你跟你先生家的情况,现在开始好吗?”
“嗯。”钱茈情捏着衣角点点头。
李重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一只黑色方体,钱茈情再了解不过,是录音笔。
“别紧张,不过是为了方便记录。先简单和我介绍一下你先生的姓名,职业背景,家庭情况。”
李重一边开车一边摸索着录音笔的开关,大概他从来没有亲自做过这样的事情,动作看上去有些笨拙。钱茈情伸过手,“我来吧!他叫方子建,是我们报社集团的首席新闻摄影,我们2012年4月份结婚,2013年2月份离婚。离婚三个月后,他去巴勒斯坦做前线记者,后来在街头拍摄的时候中流弹身亡。他家里父母健在,还有一个弟弟叫方子念,是灵峰集团CEO。”
钱茈情叙述的时候,李重的手指一直在轻轻敲击方向盘,好像是在盘算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按了一下录音笔的中止按钮,“在你和钟漠分手的短短一个月之内,你嫁给了另一个同事,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当时是有所企图?”他转头看了一眼,钱茈情挤出一丝微笑,缓缓地说:“不止你,大概全世界的人都这么认为。”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只是从专业角度,基于他及他家庭的社会地位,这个问题在所难免。除非你的律师在法庭上举证,你所离开的前男友比他更加具有优越性。当然,在这一点上,我一点儿都不怀疑钟漠的实力。”
“这件事,我不想牵扯进别人。他……现在有女朋友。”钱茈情故作轻松,努力微笑,只是稍显用力的语气让人听上去没那么轻松自在。“如果我可以提供婚前协议,会不会有所帮助?”她问。
李重重新按动录音笔说道:“婚前协议如果没有公证是不具任何法律效应,你们……”
“有双方签字和公证,明天我可以给你送过去。”
李重转了个弯,把车停了下来。钱茈情没走两步就听见他在后面叫了一声自己的名字,他一只手指了指额角的位置,笑着说:“好好休息,明天见。”
那个笑容好像又把她带回到中考结束后大雨磅礴的下午,她无法用微笑回应这份友善,因为她没有勇气能再过一次这样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