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热度和网络传播速度让她不自觉的成为了“公众人物”,甚至有几家同行通过电话联系到她,说要做深度事件揭秘采访。如今,什么样的网络公司都可以自称为媒体,什么样的新闻当事人都可以顶着深度的帽子被拿来消费。
听单位那边来电话说,一早起来报社楼下就聚集了好多记者,准备采访,有的电话甚至打到了总编室。基于事件的严重性,报社临时决定暂停她手里的工作,给她放一个假期。
这些对于钱茈情来说都算不了什么,她是媒体人,知道现在公众关注点的短暂性,热点新闻终究会被另一个热点所取代。或许就在今天,或许就在明天。
可她没想到的是,取代自己新闻热点的还是自己。
下午她刚准备出发去接慕慕放学就接到了方妈妈的电话,没有问候,没有寒暄,声音听上去比例行公事更加冷酷:“我已经把慕慕接回了方家,以你现在的状况,恐怕都已经自身难保。我们方家不认为你有能力给慕慕提供一个稳定的生长环境,我们更不想看着子建唯一的血脉时刻遭受生命危险。”
“请您听我说,那只是个意外。凶手……”钱茈情急忙解释。
“行了,”方妈妈冷漠的打断了她的话,“我现在没空听你说,如果有什么要辩解的,咱们法庭上见。我们已经向法院提起诉讼要求变更慕慕的抚养权。”
电话那边传来冰冷的“嘟……嘟……”声,这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不外乎剥夺一个母亲的抚养权。更何况,陪伴慕慕成长是她一直以来坚持下去的理由。她看着眼前的世界陷入混乱的旋转中,整个身体好像被一股力量使劲儿的往下拉。光洁的额头毫无遮掩的撞到尖锐的桌角上,流出来的血很快挡住了她一半的视线。
鼻息间的血腥味儿虽然搅动着她的胃,但也让她更加清醒。如果现在就倒下去,那她就永远失去了慕慕。外面响起一阵急躁的敲门声,“茈情,在吗?茈情,我是杜悦,快开门。”
她伸手搭在沾着红色的桌角上,勉强撑起了身体,摇摇晃晃的走到门边拉开保险锁。
“天啊,你这是怎么了?”杜悦看见满脸是血的钱茈情吓得僵直在门口。
“我刚刚眩晕症犯了,不小心磕到了桌角。打一下120。”
经过钱茈情的提醒,她才手忙脚乱的从包里翻出电话。
“你坐着别动,我……去拿冰袋。”
杜悦一着急就容易失去方向感,在这个一室的套间里竟然还会迷路,钱茈情指了指靠近卫生间方向的角落说:“冰箱在那。”
冰敷上没几分钟救护车就到了楼下,医生看了看伤口跟护士说:“创面不大,但也要缝几针,准备一下麻药。”
“不用了,就这样缝吧。”钱茈情说。
杜悦站在她身边,看着她已经发白的脸色,大声吼道:“你疯了,不打麻药会很疼的。”
钱茈情只是固执的笑了笑,她就是想知道这样缝合的钟漠会有多疼。杜悦看她这个样子就知道自己无力改变她的决定,心疼的拉起她的手说:“你们两个奇葩,要爱就好好爱,这样折磨自己算什么事情。”
伤口不大,医生很快就缝合结束,刚要开口叮嘱注意事项的时候,钱茈情轻轻的眨了眨眼睛说:“我都知道,谢谢。”
杜悦一直在旁边拉着她的手,心疼的看着她微肿的脸庞,眼泪一串接着一串的往下掉。钱茈情本想朝她笑笑,用力扯了扯嘴角却不小心牵动了伤口,肿胀的蛰痛感毫无防备的直抵人心,她轻轻哼了一下。杜悦一边擦着自己的眼泪一边说:“我也知道,你一定是想告诉我,你没事。可是,我又不瞎。”说完刚擦干的眼泪又淌了一脸。
从医院回家的路上,杜悦小心的在旁边给钱茈情扇着风。闷热的天气那样微弱的气流无疑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可钱茈情却感觉从里往外的冷,甚至还在微微发抖。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啊?不行,我要给钟漠打电话。”杜悦拿起电话,钱茈情正好用手捂住了屏幕。
“不要打。”她轻声说。
“茈情,今天早上是钟漠告诉我昨天发生的事情,让我去看看你。你们明明彼此在乎,为什么不能再给对方一个机会呢?”
“我不想让他看到我现在的样子,而且,我现在也没心思顾及这些事情……方子建的父母已经向法院起诉要求变更慕慕的抚养权。”她说话的语气极为平淡,似乎是在客观的报道着别人家的事情。只是说完话她转过头,看着不断向后的街景,肿胀的眼睛里流出一行细泪。